但見：

彤云密布，祥瑞飄零，江山幾載春秋；銀裝素裹，玉碾乾坤，萬里如花美眷。

瓊瑤綴點青絲雪，韶華蹁躚舞流年；流水落花空自許，何時久伴共纏綿？

臘月初三，大雪。古都洛陽，在這片茫茫霏雪中，更顯得滄桑而壯麗。瑞雪兆豐年，對很多人而言，這象征著豐收和喜悅，但有誰能注意到，在祥和的角落里，始終有著無家可歸的人，大雪為他們帶來的并不是歡愉，而是饑寒與孤獨。

冷風如刀，以大地為砧板，視眾生為魚肉；萬里飛霜，將蒼穹作烘爐，熔萬物為白銀。東城桃李，西苑池塘，午橋碧草，伊沼荷香，原本風清秀雅、紅情綠意的怡人美景，如今也漫隨流水一般，香消玉損，沉睡在寒冬的懷抱中。

瀍河東南，伊濱璀璨，萬安山連綿起伏，溝壑深險，巍峨壯觀；東接嵩岳，西達伊闕，北隔河洛，南望鄂川，素有洛城“南天門”之稱。山中石怪林密，果木繁多，腰畔“天臺宗”玉泉寺下，坐落著一座氣勢恢宏、物事磅礴的上官府邸：梅饒香臺，冷畫屏幽，淡抹樓閣，曲徑通幽，碧瓦朱甍，飛檐翹角，五步一亭，十步一臺，依山傍水，迂湍縵回。當真是：峰巒疊嶂藏秀甲，金盞銀臺臥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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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麟披了件紫貂裘襖，緩緩走出了溫暖而舒適的房間。舍內的爐火還沒有燃盡，金絲楠木的床榻依然凌亂，枕邊的少女也方才起身，揉搓著惺忪迷人的眼眸。在幽暗的燭燈下，她俏麗而略微泛紅的面頰，更增嬌艷與可人。

上官麟漫步在屬于自己的庭院中，呼吸著清新干冷的空氣，享受著生命的樂趣————他對一切都很滿意。上官雖已近中年，卻依然充滿魅力，但見他劍眉斜飛入鬢，雙目炯炯有神，身軀魁梧，臂膀上的肌肉呼之欲出，似要漲破衣裳一般。年歲的增長并沒有為他帶來太多的煩惱，風霜也幾乎未在他臉上留下痕跡與詩篇。

上官麟無疑是一個很成功的人，自二十歲出道于江湖，大小八十三戰(zhàn)，未嘗一敗。最令他驕傲的，莫過于自己在武林中取得的名望與財富，盡是白手起家，單憑一把九環(huán)刀拼打出來的。時至今日，上官麟甚至成為了不少年輕人效法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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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山，巍峨壯觀，素有“洛陽小八景”之稱的萬安山石林雪霽，愈發(fā)顯得異彩紛呈————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與平靜。

上官麟用罷早膳，管家便依照慣例來到他的身邊，微微頷首，靜候差遣。只聽上官說道：“如今臘月已過三日，年貨還是盡早籌備為好。”“一個月前，從開封的楊五爺那兒運來了一批紅貨，途中遇到些麻煩，今天才進城，你挑使幾個矯健的兄弟去接應，莫要再出差池。”“后園的梅花開得正艷，不可疏忽了照料……”上官麟囑咐完后，管家一一應諾，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離去安排。

上官眉頭微皺，不悅道：“怎么？”管家支吾半晌，嘆了口氣，終于說道：“下人今早在正門的縫隙里，發(fā)現(xiàn)了一封……極為蹊蹺的信。”上官好奇道：“哦？拿來我看。”管家自衣袖中取出一封質料鮮少、色彩鮮明的信箋，躬身遞了過去。上官將信展開，但見上面寥寥寫道：

“臘月二十四，花燈依舊，備好貴府之秘籍，洗凈閣下之首級，必當前來拜訪——無名。”

閱畢之后，上官麟不禁放聲長笑，右掌一揚，信紙便隨風舞將起來，飄落至管家手中。其實近年來到上官府挑戰(zhàn)的武林好手著實不少，屢見不鮮之下，倒也不必驚奇。自古有才略、圖抱負之江湖新秀，大都渴望得到大家的認可，雖然揚名立萬的方式有許多種，但在江湖上最簡單、最有效的方法莫過于直接挑戰(zhàn)————而上官麟無疑是一個非常理想的目標。

不過以往的挑戰(zhàn)者多半會遵循江湖的規(guī)矩：登門造訪，已示自己的誠意與尊敬，遂后遞下戰(zhàn)書，雙方約立時間，并邀請德高望重的前輩做見證，比武時點到為止。但將戰(zhàn)書寫成這個樣子的，當真是屈指可數(shù)，或許這根本就不是什么契約，而是一張告知單，死亡告知單……

管家苦笑道：“莫非有人在拿莊主打趣不成？小的又是否做些準備，以防不測？”上官麟不屑道：“不必在意，一切依舊！”話雖如此說，心中卻不禁想：“究竟是誰寄了這樣一封信箋于我？秘籍？信中所指的秘籍是什么，為何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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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七，清晨，洛陽白馬寺。

相傳東漢永平八年，明帝劉莊曾夜夢一金人于殿庭升至天空，后向西飛去。解夢之后，明帝派遣中郎將秦景、博士王遵等十八人赴西域取經，訪求佛道。兩年后，秦景等人在大月氏國遇沙門迦葉摩騰和竺法蘭二僧，相伴同行。歷經艱險，秦景等人終于在二僧的幫助下完成使命，用白馬駝載佛經、佛像，于永平十一年歸返洛陽，弘揚法嗣的同時，建寺廟以存經典。世人為紀念白馬負經輸像之功，遂將寺院命名為“白馬寺”，這不僅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座古剎，亦是佛教在中國最早的傳播。

時過境遷，滄海桑田，歷史已隨歲月的年輪沉淀，白馬寺也因飽受時光的洗禮，更增底蘊與滄桑。剝落的墻皮、銹跡斑斑的銅環(huán)、破爛不堪的青石板、雄風不再的石獅子……仿佛都在訴說著一段古老而心酸的故事。

雪已經停了，寂寞環(huán)繞著天地，剪不斷，理還亂，似乎要把世間所有的生機，都吞噬在這無邊無際的蕭瑟中。一瓣雪花在風中打著滾，即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歸往何方，好像飄泊無依的浪子，在江湖的風雨中嘆息。

這少年是從天涯而來，他握著殘缺的斷劍，踏著厚厚的積雪，迎著刺骨的寒風，穿過廟宇外光禿的松林，終于來到了白馬寺斑駁的門前。他穿的是廉價的削皮靴，這種靴子在西北大漠中隨處可見，這種靴子也像大漠的牧人一樣，經得起風霜，耐得住寂寞————只可惜他腳上這雙結實的硝皮靴，早已磨出了幾個大洞。

他的衣裳單薄，又臟又破，但背脊卻挺得筆直，仿佛世間所有的苦難，都不能將他擊敗。

他的臉龐清瘦，鼻梁挺拔，像花崗巖一般堅毅，仿佛世間所有的誘惑，都不能動搖他的決心。

他的雙眸深邃，充滿生機，仿佛春水中的漣漪，溫柔而多情，足以讓少女沉醉。

他的嘴唇很薄，略微上揚，不笑時也帶著三分笑意，那瀟灑的態(tài)度，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仿佛天底下所有的閑事，他都要管上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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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清脆的扣門聲后，白馬寺的大門應聲開啟，隨即從里面走出一位小沙彌，合什雙手，木訥道：“阿彌陀佛，施主找誰？”少年抱拳回禮，笑道：“敢問小師傅，無念大師身在何處？”那沙彌茫然道：“住持正在寺內誦經講禪，請問施主名諱，有何貴干？”少年答道：“柳青，柳樹的柳，常青的青。”那沙彌驚訝道：“柳青！檀越便是柳青？可是……可是那位拜訪過武當山的柳青？！”在觀察到少年手中的斷劍后，小沙彌變得更加激動。柳青淡然道：“正是在下，柳青望求貴寺住持一面，勞煩小師傅為鄙人通報一聲可好？”那沙彌惶恐道：“還請施主稍候片刻，小僧這就稟告。”那沙彌連門都忘了掩，匆忙地跑去了。

柳青似乎并不感到奇怪。半年來，柳青這個名字被越來越多的江湖人所熟知，他在江湖的發(fā)跡，簡直可以稱作奇跡：五個月前，他曾獨身一人前往云南蒼山，挑戰(zhàn)點蒼派掌門郁清風。點蒼雖為九大門派之一，但因地處偏僻，門規(guī)森嚴，是以派中弟子很少與中原往來。然而眾所周知，點倉劍法不但名滿天下，正宗更是以詭異著稱，其變化之多，招式之辛狠，難以想象，掌門郁清風更是使劍的一流好手，劍法有“行云流水”的美譽，豈料他竟在十招內敗給了柳青，此事立刻在江湖上掀起了軒然大波；三個月前，柳青在湖廣擊敗了成名已久的流浪刀客“神蹤難尋”謝無常。據(jù)說謝無常雄踞嶺南時，僅憑一己之力，手刃一十七位成名已久的江洋大盜，其刀法之精純鋼勁，在使刀的行家中，已很少有人能與之匹敵，但柳青只用了一招“回風舞柳”，以柔克剛，便將謝無常的刀擊飛，令人驚駭；更難以置信的是，不久前，柳青直登“武學圣地”武當山，與武當大弟子“氣沖霄漢”鐘正，激斗數(shù)百回合，最終贏得勝利———自此，柳青的名聲如日中天，成為江湖上冉冉升起的新星。

令人稱奇的不僅是柳青的劍法，還有他的“劍”與“輕功”。一把斷劍，一身只花了幾個月的時間，便從西南邊陲途徑湖北，游走各省，最后抵達中原的輕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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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盞茶的功夫，只見那沙彌氣喘吁吁地跑來，生怕有所怠慢，聽他道：“住持……請……請施主到正廳上座。”雖然內息不足，但語氣仍是恭敬有加，用手抹去額頭的汗水，整頓一下僧衣，便為柳青引路。柳青笑道：“那就有勞小師傅了，天氣干寒，當心著涼。”隨手在他背后一拍，小沙彌只覺有一股暖流從“大椎穴”緩緩流入丹田，頃刻間精神百倍。

柳青在小沙彌的陪同下，踏進了這座古老而莊嚴的宇寺，兩人自南門而入，經天王殿，過鐘鼓樓、法寶閣、般若臺，又穿過一段花木叢，便進入了主院。遠方不時傳來撞鐘和念誦佛經的聲音；木魚聲伴隨著樹梢上晝鳥的鳴啼；陽光斜照廊坊，透進禪房之中。此情此景下，古剎更增肅然寶相的威嚴，柳青心中也頓有清涼之感。正是：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山高悅鳥性，潭影空人心。萬籟此都寂，但余鐘磬音。

許久，兩人來到了一間規(guī)模最大的客廳前，小沙彌就此止步，輕聲道：“住持正在廳內等候施主。”說罷便自行離開了。柳青緩緩推開廳門，但見舍內樸素，一塵不染，空氣中夾雜著幽蘭的香氣，不禁心曠神怡，又見一身著淡紅色袈裟、面目慈祥、白須長髯的老僧端坐在中央的蒲團之上。那老僧見客人來訪，便徐徐起身，合什一禮，道：“阿彌陀佛。”在晨曦地輝映下，他臉上的皺紋看起來更加明顯。

柳青抱拳回禮，問道：“大師可是無念？”那人答道：“貧僧正是，”遂問道：“施主可是柳青？”柳青道：“正是晚輩。”無念道：“柳樹的柳，常青的青？”柳青道：“不錯!”無念沉吟道：“柳樹是否能真的常青？”柳青微微側頭，笑道：“大師又是否能真的無念？”無念明亮的眼神中，竟忽然流露出一絲感傷，但馬上又恢復了神采，聽他輕咳一聲，岔開話題道：“施主駕臨敝舍，不知有何見教？”柳青攤開雙手，嘿嘿笑道：“小可冒昧造訪，打擾了大師清修，深為不安。實不相瞞，我既無求教之禮，又無布施之財，慚愧得很，不過大師乃是化外高人，想來也不會怪罪。”無念捋須大笑：“哈哈，哈哈，施主快人快語，好不痛快！敝寺已很久沒有接待過像施主這樣有趣的客人了，只是香火冷清，款待不周之處，還望海涵。”

柳青道：“既然前輩不怪罪，那我也不再客套，小可此次前來，只為求得‘無憂無念’的內經心法。”無念眉頭一皺，斟酌道：“要知世上……根本沒有這種心法。”柳青道：“此話當真？”無念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柳青的雙眸忽顯迷茫，黯然道：“既然如此，愿聽前輩教誨，求得解脫之法。”無念輕捻長髯，思慮道：“解脫之法，在于情形，因事而異，因人而異。”豈料柳青突然道：“不知晚輩能否遁入空門，以解煩惱？”無念詫異更甚，直言道：“佛渡有緣人，施主與佛無緣，況且……”柳青截口道：“況且什么？”無念搖頭道：“況且施主的戾氣太重。”柳青疑惑道：“戾氣？”

無念隨手一指，道：“不錯，施主就像你手中這把無鞘之劍，”緩緩續(xù)道：“施主可知劍為何要與劍鞘相伴？”柳青哈哈一笑，好像覺得這問題太過幼稚。無念搖頭道：“施主莫非在想，劍鞘豈不就是為了保護劍身，便于攜帶，同時也避免誤傷自己？”柳青不答，反道：“劍若隱于鞘中，不僅要增加一道拔劍的工序，更會影響出手的速度。高手相爭，一絲之差便可決定生死，倒不如心無顧慮，不佩戴劍鞘。”

無念眉頭一皺，不悅道：“難道施主的劍是為了殺人？”柳青道：“當然不是！”無念聽到柳青的回答后，露出了更為慈祥的笑容，解釋道：“其實劍裝于鞘中，更有深意所在，那便是‘隱其戾氣，藏其鋒芒’。古往今來，武林中使劍的名家，修為每高一層，對劍的理解便更深一分。江湖九大門派，每逢專攻于劍術的弟子出道時，師傅都會特地贈予他一柄配鞘的劍，意在告訴他，要把自己小有所成的武功收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同時也不要忘記，劍本是利器，會給彼此帶來傷害，切莫意氣用事，與人爭一時之長短。”無念邊說邊留意柳青的神情，問道：“不知這劍與鞘的深意，施主能否通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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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沉思許久，突然感慨道：“多謝大師賜教，今日聆聽教誨，端的受益匪淺，至于解脫之法，晚輩會自己去找尋。”轉身后才發(fā)現(xiàn)，方才引路的沙彌早已推門而入，不知等待了多久。只見沙彌手中托著一個碧綠色的石盤，盤上一只精致的杯子里，呈著還有些溫熱、散發(fā)著少許清香的信陽毛尖茶，杯旁則是兩樣糕點。不知柳青剛才陷入了怎樣的沉思，竟對這些都沒有發(fā)覺。

柳青望著碧杯中起伏的茶葉，忽然嘆道：“世事無常，人生豈不就像這茶葉一般漂泊不定？功名利祿，浮華榮辱，人們最終可以帶去什么？任他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也好；任他帝王將相，富貴顯達也罷；任他雁過留聲，名垂青史爾爾……到頭來，到頭來，有誰能得到真正的永恒？又有誰能逃避死亡的歸宿？費盡心情，南柯一夢；江湖霸業(yè)，終成白骨。蕓蕓眾生，誰不是在如夢如幻的虛無縹緲中，魂飛魄散呢？”

無念雖覺他的言語太過消極，但隱約又有幾分禪機存在，不禁笑了笑，再次邀請道：“施主是否稍事休息，待人重新燒制一杯清茶，品完再走？”柳青道：“多謝住持美意，小可不便再叨擾下去。”正欲離開，又聽無念說道：“既然施主尚有要事在身，老衲便不好挽留，臨行之際，另有一言相贈，不知能否遁入檀越法耳？”

柳青笑道：“大師所言必是金玉無疑，晚輩愿聞其詳。”無念合什雙手，道：“阿彌陀佛，佛法講因果，六道有輪回，諸行無常，不生不滅，諸法無我，萬有皆空。須知冥冥中自有天意，茫茫中亦有定數(shù)，施主又何必如此執(zhí)著？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倒不如放下你心中的執(zhí)念，珍惜你眼前的擁有，守護你身邊的摯愛……”說到這里，不禁問道：“對你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夢想、家人、朋友、愛人？”柳青不語，卻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斷劍。柳青的雙眸黯然無光，那憂郁的瞳孔仿佛埋葬著一段悲傷的故事，聽他恍惚道：“我……我不知道。”

無念繼續(xù)問道：“你的愛人呢？”柳青似乎想起了什么，嘆息道：“我……我沒有愛人。”無念追問道：“你的朋友呢？”柳青遲疑道：“我……我沒有朋友。”無念皺眉道：“你的家人呢？”柳青悲痛道：“我……我沒有家人！”柳青再次握緊了手中的斷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這把劍上所傾注的心血，這把劍已是他唯一的依靠————他早已明白孤獨的滋味————比死亡還要恐怖的孤獨的滋味。

無念早已察覺到柳青不經意間地舉動，于是感嘆道：“阿彌陀佛，施主少年熱血，滿身抱負，這原是好事，名利二字，得到了固然欣慰，可若是得不到，也希望你學著接受，不要因此懊惱悲憤，最后劍走偏鋒，走火入魔。這一路江湖之旅，還望少俠多多念及老朽鄙言，必有裨益。”柳青驟然一驚，心中百感交集，兩行熱淚竟順著面頰滾滾滑落，兀自曉不得原委，卻見他趕忙低頭掩飾，回一佛禮，苦笑道：“多謝大師賜教。”便徑自去了。

小沙彌不明因果，于是向住持請教：“師父，他為什么哭呢？”無念道：“每個人都有解不開的心結，放不下的執(zhí)念，因此需要‘明心見性，頓悟成佛’。頓悟二字說來簡單，要做到可真不容易，我佛如來在菩提樹下得道，就因為他忽然想通了；達摩祖師一葦渡江，面壁九年，才總算想通了。無論什么事，只要能‘忽然想通了’，就不會有煩惱，但達到這境界之前，你卻不知要經歷多少煩惱。”小沙彌哭喪著臉道：“我聽不懂。”無念笑道：“有時我也不明白……”感慨一聲，繼而思忖：“柳施主生性聰明，少年得志，卻為何如此迷茫？令他悲傷困惑、渴望解脫的，到底是什么？”

正是：白馬寺余音裊裊，少年人為誰添愁？諸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