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西蜀易宗蕭獻玉，多謝公子搭救，請教閣下姓名？”

顧荷衣不語上下打量一番面前身著玄衣背著一個大大的木箱，馬尾高高束起的男人，他腰間別著一把通體暗黑，劍鞘上攀著深紫色暗紋約莫五尺長的一把長劍，乍一看比普通的劍長了一指左右，劍格處淺淺刻著一對鳳鳥紋，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那是上官家打造的獨有的標記。

他眉頭微蹙，右手輕輕搭在刀把上，只是活動了一下手腕便迅速將刀刃從翹里拔出，一道白晃晃的弧形殘影從蕭獻玉頭頂劃過，蕭獻玉眼中閃過幾絲惶恐只得做下腰動作應對，一把長刀斬下幾絲碎發飄落空中，還不等開口，顧荷衣順勢一轉手腕轉了個‘回馬槍’，蕭獻玉憑著多年受訓扎馬步的強大核心單腳扭了個側身拉開距離。

誰料顧荷衣依舊不依不饒連砍三刀，刀刃朝上劃開蕭獻玉最上面的紫線金絲扣，一顆圓潤的黑曜石從領口滾落，他連忙護住胸口踉蹌兩步罵道：“喂，臭流氓，你瘋了?”

“拔劍。”他只是這樣冷冰冰說道。

蕭獻玉被逼到水窮處時背抵到柱子雙眼一閉，摸出腰間軟劍擋住最后一擊，那力量震得他雙手發麻，劍刃此時還留有余震，那震感從指尖直達頭皮，蕭獻玉只感覺自己現在站在火爐旁一樣熱。

顧荷衣停了手，手腕一轉將鐵刃收回鞘中，禮貌的抱拳鞠了個躬道:“江南顧荷衣。”此時的他禮貌又謙遜仿佛和剛才重拳出擊的不是一個人一樣。

見蕭獻玉不語，他又撓撓頭，一臉歉意的解釋道:“聽聞京都高手云集，我本意是來進京求教的，路過驛站便出手幫了公子，乃見公子手中劍是上官家所冶煉便自作以為公子也是江湖人士，這才出手試探。”

“武癡，你們學武的人怎么除了打打殺殺就是打打殺殺，我險些就要兩次丟了性命，真是剛出虎穴又入狼口。”蕭獻玉低頭小聲埋怨道，雙手順帶撫平了胸前被躲閃之際搞得有些狼狽的紫金暗紋花軟緞黑袍子。

顧荷衣略顯愧疚的又恭恭敬敬彎腰握刀作揖略感歉意道：“實在有愧，方才聽公子說來自西蜀也是宗門中人，那公子可曾聽說過一個人。”

“什么人？”蕭獻玉微微抬頭一臉疑惑。

“劍神，半遮面。”

“哈哈哈哈有意思。”蕭獻玉忍不住笑道，“你們這些自詡江湖中人的老頑固和小頑固可真是有意思，什么半遮面全遮面的，那不是姑娘的名號嗎。你也得了，半遮面什么的我不認識，我只認識一個喜歡帶半塊面具古怪莽夫，你是要找他嗎？”

顧荷衣聽罷立馬直起身子來兩眼放光，語氣中壓不住的喜悅問道：“閣下認識裴闕，裴劍神？”

“認識啊，怎么了？”蕭獻玉雙手背后抬頭挺胸端起了一副臭架子。

“我想，求教。敢問公子與裴劍神是什么關系？”顧荷衣微微弓下了腰討教。

“那當然是師徒關系了。”

“師徒？師徒！”顧荷衣雙眼瞪大，嘴巴微張強壓著驚訝反復問道：“裴闕？你？師父？你和裴闕是師徒？劍神還有徒弟？真是從未聽過。”

“怎么？不信咯，不信就算了。”蕭獻玉撇嘴挑眉故意挑逗道。

“我信！我當然信了！”，顧荷衣長吸一口氣來穩住自己的情緒，此時的他欣喜中透露著手足無措的弱智感。

他向蕭獻玉走進兩步，蕭獻玉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把象牙扇擋在胸前試圖抵抗道：“打住，你別過來啊，我師父是劍神…”

顧荷衣擦過他的衣袖蹲下身撿起那顆掉在地上蒙了塵的黑曜石珠扣拿在兩指間吹去了灰，他拉開蕭獻玉緊繃的胳膊將珠扣穩穩放在手心又鞠了個躬向后退開兩步道：“僭越了公子。”

蕭獻玉握住珠扣不禁打了個寒顫感嘆道：“真是古怪。”接著又想起了什么，“方才你說你是江南人士，姓顧，我怎么沒聽過你的名字？”

顧荷衣身著一身凈白織錦銀線云紋打底束袖袍胸前繡著一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蓮看款式不似出自普通江南繡娘之手，就連裙擺都是鑲了金線的掛了瑪瑙的，這工藝實在是好不素凈。

“在下只是近兩年才在江南有所名聲，西蜀也算不上近蕭兄沒聽過倒也正常。”

“不是這事，我在江南兒時有位……故人，也姓顧，宴字輩排老二，不知道你們兩個認不認識。”蕭獻玉呢喃道。

“顧宴竹，小劍王，在新一輩弟子里也排的上頭號，有幸在演武臺與其過過兩招。”

蕭獻玉嗤笑道：“小劍王，這個小賤種。”他又問道，“那你們兩個誰更厲害？”

“險勝。”

“好小子！”蕭獻玉欣慰的拍著顧荷衣肩膀大笑道。

“小子，可有師承？”

“家師徐戎溪。”

蕭獻玉撓了撓頭開始在腦子里翻小時候偷看裴闕的筆記，問道：“你是…江南小顧家的人，可徐戎溪不是玩槍的嗎，你怎么用的是刀？”

江南分南溪和北溪，管著南邊兵馬的是顧家，天下最大的演武場就建在那里，據說顧家在二十年前就蓄養了八萬精銳一直鎮守江南，北邊的小顧家是早年間顧家的分支，掌管商戶和田地。這兵權錢田全握在顧姓手里，這江南離改姓顧也不遠了。

“從未見過師父耍槍，從鄙人記事起手里握的便一直是刀，我們做弟子的從不過有所逾越。”

此話一出到羞的蕭獻玉無地自容了，遙想當年，剛記事的時候裴闕就一直是住在易宗偏殿養傷的，那陣仗，足足有六個師兄圍著討論病情，后廚也一直人進人出的忙個不停，什么名貴草藥珍貴補品從未斷過。

幼時的蕭獻玉賤的要死，裴闕喜靜前院只有偏殿獨獨住了他一人，他便每日卯時、巳時、亥時故意站在殿門前舉著一本醫書大聲讀醫理，有時還會吐槽兩句。

裴闕比他多活了十余年自然不會拿他沒招，讀的好聽的時候便自己坐在榻上偷學偷記一點，讀了錯字或是沒提前預習好磕磕絆絆的時候，他便運氣不管身上的傷用全身內功使出一掌打的蕭獻玉臉著地鼻梁骨磕斷，一般這個時候偏殿就要換門了，一扇接著一扇從最開始的紫檀雕花門到最后格格不入的楊木，也是在近些年才換回高b格的檀木門。

而裴闕剛治好的內傷又會因為這一掌導致丹體破裂，好在，比起其他宗門易宗有足夠養活兩個西蜀的一技之長，易宗不僅擅長藥理，在易容方面也早已爐火純青，不管是京都貴婦娘娘還是商賈家的夫人小妾都不遠千里來送錢修復美貌，好在，蕭獻玉生在了易宗，在裴闕這種不通人情的炸彈面前，蕭獻玉一般都是臉朝地。

“你覺得，我這張臉怎么樣？”

顧荷衣方才一直沒好好看，這下細細觀賞了一番，蕭獻玉被突如其來的凝視盯的有些害羞于是側身慫了一下肩膀，高高豎起的馬尾與腰身垂成了一個很好看的結構，蕭獻玉手長胳膊長的尤其是腿，虎背蜂腰螳螂腿，果然是沒學過武沒經過風吹日曬的人就是比旁人顯得白嫩，額前幾根碎發和纖長的睫毛勾結在一塊，上揚的眼角搭配窄細的雙眼皮天生就有著一分挑釁的意味，他高高的鼻梁在面部聳起至鼻尖微微翹起，從側面來看更是將飽滿流暢的頜面發揮的淋漓盡致。

蕭獻玉摸了摸鼻尖嘴角扯出一分邪笑。

顧荷衣突然停住了目光，不由自主發出了聲音：“賤兮兮的。”然后改口道：“世上無雙，公子的美貌世上無雙。”

“哦。”蕭獻玉輕哦了一聲。小聲吐槽道：“當然世上無雙了，一臉的錢財呢。”

過了半晌顧荷衣才扭扭捏捏開口道：“我想……求教劍神。”說的后面四個字的時候兩只眼睛里好像迸發出光來了。

蕭獻玉捂臉仰天長嘆一聲，罵道：“你們這群人怎么回事，腦子里除了打打殺殺沒別的事情要做嗎，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剛想抬腳就走，蕭獻玉忽然想到了什么，話鋒一轉答應道：“可以，但是你得陪我辦完我的事情然后和我回家，我帶你見裴闕，這途中我若有半分差池，我可不能保證你能見到裴闕。”

“此話當真？”

“君子不疑，我看你這個小子心誠才答應你的，你如果乖乖聽我話，我就帶你見劍神，很公平吧，你看我手無縛雞之力的，怎么會騙你呢？”蕭獻玉心里的算盤都快打翻了。

“我……我顧某定當為蕭兄馬首是瞻是也！”顧荷衣一臉正氣的說出這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