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嬸放工回家，正準備喊如云喂雞、她做晚飯。可左右瞧瞧，不見她人影，心里直納悶：平常這個點兒，丫頭也該回來了，今天怎么還沒回來，又跑哪里瘋去了？……她剛把米放進鍋里，何濤的媽媽就拉著何香香氣沖沖地闖了進來：“你們家山猴子呢？看把我們家老五打成什么樣子了？……你看看？頭都打破了！”

“什么？這個死丫頭！上午剛打過，下午又闖禍？回來非扒了她的皮不可！”冬嬸一聽氣壞了，發狠說。

“你現在氣也沒用，還是說說我們家老五該怎么辦吧？”香香媽氣鼓鼓地說。（那時候家里孩子們多，大人嫌叫名子麻煩，所以就1、2、3、4、5的這么叫了。）

“五子媽，你別生氣……”冬嬸馬上換上笑容，拉過何香香，“五子過來我看看？……”她拿土布手巾蘸水擦了擦她傷口處的血漬，然后又拿過一根竹條，圈過來扎緊，在墻角旮旯處套取蜘蛛網，（這個也能止血消炎）等套上厚厚一層，再取下來、捏巴捏巴，就給香香的傷口敷上，然后又拿出幾個雞蛋對香香媽說：“五子她媽，我家也沒什么東西能拿出手的，這幾個雞蛋，你拿回去自己打給她吃了補補吧？等死丫頭回來，我一定好好教訓她！”

“我只是來說個理的，不是來要雞蛋的。”香香媽媽眼睛看著雞蛋，嘴上不好意思地推卻說。

“拿著吧！你就算體諒一下我了，省得我又得花功夫打給她吃？”冬嬸硬把雞蛋放進她圍巾的口袋里說。

“冬嬸，這怎么好意思？小孩打架其實也沒什么。……待會兒小如云回來，你說她兩句也就是了，可不能真打啊？”何濤媽媽客氣一下、拉著小香香走了。

她這一走，冬嬸就氣大了，飯都不做了，滿村子找著小如云。村子上沒找到，就抓了根棍子，一口氣沖到了學校。（她可是真的心疼那幾個雞蛋！）

學校附近的同學老師都說沒見過，還有一個女老師看她這樣勸道：“小孩子要多教育，你先不要動氣，你越打她就越不上弦。”

“小孩子就像個豬，不打怎么行？你們都沒聽圣經人說嗎？‘棍棒底下出孝子，牛要打馬要鞭、小孩不打要上天。’你們倒是會教育？我把小孩交給你們了，你們給我教育成啥樣了？”冬嬸氣呼呼地責問。

“你……”懟得那女老師啞口無言。那女老師一看，心說：這哪里是能說通理的家長？怪不得如云這么野呢？真是有其女必有其母！……她氣惱地看一眼冬嬸，趕緊走開不管了。

冬嬸又瘋了似的往回找，直找到月上，也沒找到小如云的影子。這下把她給嚇壞了！火氣全失，只剩下擔心了！

如云的爸爸莫有福收工回來，聽說如云不見了，趕緊放下水車也出來找人。（水車現在也只有博物館里才能看到吧？水車：一個長方形木制水箱，將木鍵等距串起薄木片，鏈接架在木軸轱轆上，木片稍稍比木箱窄幾公分，繞過木轱轆，恰好嵌進水箱，再把兩個長長的木拐套在轱轆外沿上，這就是水車了。再在田頭做一個蓄水池，木箱小頭下到水里，大頭垛在水池土沿上，拉動木拐，轱轆滾動，水就被木片帶上來，流進水池，再流進田里。）

他邊走還直埋怨她媽媽：“我早就說讓女伢子念什么書？你非得讓念？要不然撿點豬糞還能掙個半分工？現在倒好，念書把人念沒了！”

“你能不能別這里放瞎屁？人家五六個伢子都念得起書，咱家就這么一個還不念書，你不怕人家說閑話啊？……你能不能不說這些沒用的？還不趕緊找人？”冬嬸瞪了他一眼急道。

莫有福不再吭聲，忙沿著河邊找尋。

村里人聽說小如云不見了，也都出來幫著找。

傅一凡的父母，放工后不見小一凡回家，也往學校找來，見莫村人都在找小孩，也摻進來說，“我家凡凡也不見了，會不會是兩個孩子一起做壞事了，躲起來了？”

冬嬸一聽，忽然明白過來，大聲喊道：“云云！快出來吧！媽媽不打你了！”

如云和小一凡在蘆葦蕩里呆到了天黑，又冷又害怕，剛想出來，聽到如云媽媽發瘋似的撒著狠話，又趕緊縮了回去。聽到大人們一陣急似一陣的呼喊，他們更不敢出來了。小一凡蹲在那里，抱緊胳膊，上牙磕著下牙說：“我好害怕！要不……我們出去吧！”

如云現在是恐懼大于身冷，她也打著顫哭著說：“不要！出去我媽會打死我的！”

“那你別哭，我抱著你就不害怕了！”小一凡伸出小胳膊抱住了如云。

“是不冷了耶！”如云感覺暖和多了，也高興地抱緊小一凡，這兩人算是相互取暖了。

當他們聽到冬嬸說不打她了，小一凡趕緊說：“如云，你媽媽說不打你了耶？我們快出去吧！”小如云這才去了心悸，牽著小一凡從蘆葦蕩里走了出來。“媽、大（大：是對爸爸的稱呼），我在這里。”

“噯！找到了！孩子們都在這里！”傅家夫妻倆聞聲一看，高興地叫道，“謝天謝地！總算找到了！”

一凡的媽媽抱住小一凡，心疼地責問：“凡凡，為什么要躲呀？你嚇死媽媽了！”

“她怕她媽媽打她。”小一凡一指莫如云說。

“你這熊孩子？跟好學好，跟著叫化就學討，不跟好的學，跟她學打架？還學會瞎躲？……”小一凡爸爸一聽，抓過他就給他屁股幾巴掌，“以后不許再跟這種壞孩子玩！”邊說邊夾起他，氣呼呼地走了。

“喂！怎么說話呢？什么叫壞孩子？誰家孩子不淘氣呀？”冬嬸一聽不樂意了，追著他叫道。

“我說冬嬸，是聽說你很利害，我家這人脾氣也不是很好，還在少林寺學過幾手，你家小丫頭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來，他現在正在火頭上，你還是少說兩句吧，免得他氣頭上誤傷了你？”一凡媽媽連勸帶嚇唬她說。

“……”冬嬸一聽站住了，吵又不占理，打又怕吃虧，她可是從來不吃虧的主兒，哪兒能受得了這樣的窩囊氣？她眼瞅瞅小如云，就把這氣向她一處噴發了！她一把拽過如云，直拖回家中，也不管拖掉了鞋子、擦破了腳后跟。他爸爸后面邊撿鞋子邊喊到：“慢點兒！孩子哪有你走得快？鞋子都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