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問天
- 輕騎
- 一品患
- 2707字
- 2017-07-29 16:22:17
莊白茫茫然聽著如五雷轟頂的消息,心里不如初宵將至的小女子也差不了多少了,手心汗不住的淌,頭皮總覺得奇癢,又感覺身旁的十二天干十分好看,朱葉清荷的眼睛總要比昨夜大上不少,這老丈的胡須眉毛也十分的招人喜歡。“晚輩自然是愿意的,不知前輩法號為何,小輩也好稱呼的有禮幾分,改日也讓家族來幫忙修葺一下這佛門圣地。”莊白一臉要笑不能笑的表情,不憋出內傷已是留些顏面了。
“唉,你也別高興太早,要是真有讓天生武學缺憾之人改造完全的功法在老朽手里,不出一日我這一身破殼子怕是要碎個干干凈凈,天下大亂也就有了由頭,點火線是萬萬不會讓那一絲線頭暴在人家眼里的。”老朽也算通透世事,“莊白少爺,你與我先進屋里吧,其他人先在這院里稍等片刻,我與莊少說些私密話。”朱葉清荷二人不敢有疑,身旁的十二天干也未見動彈,就那么立在院子里,仔細看的話,能看到他們之間的站法竟然恰巧湊了一個“品”字。
二人進到屋內,莊白未敢先開口打破一秒沉默,住持便行了主人的好客之道,“走吧,我現在帶你去個地方,你好得以傳承這么一份功法。”可憐的莊少爺,身無半點天地珠明,經脈血液里未存半點武夫力氣,一介俗人,眼睜睜地看著腳下的地面傾覆過來,頭暈腦脹到不行,但身子每個部位仿佛被定格住了,閉上眼只一瞬,便發現自己面前的老丈正倒立著,覺得頗有笑意,“還不下來,你要倒空到什么時候?”老丈的表情在少爺眼里倒極有趣。剛緩過神來,“啪嗒”一聲,莊白整個人便倒栽蔥地落在地上。“額,您說您說,我聽著。”
方丈也未在意莊白,自顧自地說道:“這千連山,雖說未有什么蛟蛇化龍,鳳棲梧桐的傳說,但也委實是一方誕生奇物的地方,而永凡果便是這南方一段的奇葩神物,千萬年與這大山中降臨一顆,初晨靠邊上的修羅花飲幾滴血色濃汁,正午便只能依著七色葦草熬過去,傍晚時它要一只皇蟻來啃食自己生長的莖葉,夜深苦寒,它會滾入流動著的變化著的情欲泉眼,鍍煉自己的內核。九千年之后,它便成熟墜落,化作萬千人形,一日一變幻,無人能記憶他的步伐曾去往何方,而我便是那永凡果最后三天的一張面孔。”老僧輕微嘆氣,整個地下的燈光亮起,燭火閃動,這時莊白發現方丈并沒有一雙靈光或智慧閃動的眸子,只有生命盡頭的空洞,但一點火苗仍在掙扎,沒有什么不同,無論任何人與任何自然,生死總是必選題。
莊白未曾想到這樣的一場受教,老丈經歷從稚嫩到衰老的時間或是久遠,但人間的情感他只學到了樂與悲,親情愛情友情甚至是同情都未曾點觸到過,“前輩的大恩莊小子記在心里,但我莊白不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之事,前輩可以將我放回去,我會將您接回莊家,讓您起碼過好最后三天。讓您安穩輪回轉世。”面對這樣的事,莊白并沒有半分存私欲的想法,花花公子與畜生總是不同。
“唉,這世上又有幾個人有你這般心腸,想必你也捉摸不透自己的天生本領,陣法一道,本就是人按天意顯現造就的,殺機只是天命之下最殘酷最薄弱的一環。一百點圓滿人生,就算好事做盡,也不是能成佛入道的充要條件,天生資質若無,想要走步路都難,想說句話都難,世人不愿接受這么極端的看法的,最好摒棄自己的全部,這樣也可以搞點反例出來。”不知為何,剛剛溫和如平靜港口的住持兀的生起氣來。“你不必想太多,我就算全盛的壯年時期贈你一片莖葉你都會全身炸裂,藥性猛烈的缺陷也是好多園外大能不來睬我的原因,你吸我剩下三天功力,也是我還你師傅一個人情,你們這方土地要有大亂,我和你師傅的事情你現在還不必知,你要記住,將我吞下后,你的人生會變化太多。”
莊白現在連話都說不出來,全身僵住,嘴巴張開的不大不小,老丈邊煉血化形邊說道:“當你走上凡人一路,便是永生的事情,你這一路靠的是他人和自己的智慧,《永凡經》的心法會留在你的腦海最深處和心臟中央,你若明日修行,你便從明日達到齊天境的修為,人類巔峰莫過于此,妄圖打破天的存在的,都已經墮入暗途,一刻鐘之后,你的功力就會消散轉換,境界緩緩跌落,最后你會以凡人的一切長存萬世。你要記牢,做神容易孤單,而做人,除去累,便是容易死。”永生果現形,被莊白緩緩吞下,莊白在昏過去的一瞬,看到了一場場血腥的場面和住持和藹的笑,他不知道,是什么樣的恩可以讓這樣一個神物放棄還魂再生,成為一個人修行鋪墊。
屋外的十四人站了很久,朱葉焦急地等著未婚夫出來,清荷則小嘴撅著,還惦念著來時在浮空獸被這家伙哄騙著跑到前頭和“女孩子”聊天聊了一路,竟錯過那場風花雪月的免費觀場,十二天干腳旁的草在瑟瑟發抖,兩指以外的草卻只是輕輕浮動,原來這“品”字型的站法,竟將外界隔開,不讓人有半分查看屋子的可能。
“你要記住,我們方寸之地以外還有很多如我們的生命,或暴烈,或親和,都是不可預定的命里之數,你若遇到,都要努力挺過去,你的舞臺,遠不及此。外人叫我們花園蟲子,不是踐踏瞧不起才如此,而是我們實在是沒有什么東西拿得出手。”已經只剩些許的永凡果說出了最后一句話。一句不會為人知道的話。
三個時辰一過,莊白緩緩醒了過來,齊天境的修為,就緩緩運行在他的體內,眨眼邁到庭院中,一指瞬間點在十二天干的額頭上,“辛苦了各位,休息一下吧,莊某在這謝過了。朱葉清荷你們在這等會,我去去就回。”莊白不管二女眼里的驚異有多少,一步便邁到天上,在那么一刻鐘里,他要問問蒼天,問出點樣子來。
云霄的萬里之上,風已經化靈變獸,雷雨電都是一副滅殺萬物的面孔,在融合了永凡果三天壽命的情況下,莊白得知了很多秘辛和功法,原來這永凡果的以前竊學過無窮的秘法,一代宗師委實不會是人妖魔里面的一個,而這果子絕對是獨占鰲頭的,“天命,莊某特意拜訪,還請顯出半層本體,我有要事難題相問。”莊白面前一道人影漸漸浮現清晰,一個蒼白胡須的老頭走了出來,“終于有《永凡經》的傳人現世了,說吧你要問什么。”老人面帶和藹和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當年屈子都未敢問天,我看你能問出什么回環曲折。”
莊白眼神閃過一分黯然,卻并沒有一絲被瞧不起的生氣,“天命,我只想問上一句,為何人妖魔生死輪回,為何人世如此駁雜不堪。”天邊一道閃電掠過,白須老人未得驚訝,甚至連臉上的笑容都沒有半分垮塌。
莊白靜站一分鐘,沒有回答已是必然的結果,他只得垂手鞠躬,翩然落到那天穹之外。一層護體珠明落滿身軀,眼前看到的不是星空和月,而是一干不知為何物打造的通道,串聯著整個一方宇宙,盡頭和中心在哪,莊白也未得時間觀測。
一刻鐘將到,莊白落回庭院,激起的灰塵瑟瑟發抖,在一陣頭暈目眩之后,他聽到了天命的一句輕語:“你有一刻鐘問我個無言,而我去花多久、問何物得個回信啊!”
遙遠的一方星域,一個穿著打扮無異于方寸之地的人,看著天空歡呼起來:“災星暗了,災星暗了!”然后千百個聲音也起來哭喊,刺耳的慶祝,在宇宙中遙遙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