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站著。”錦繡在大堂坐下，囑咐道，防止寂寞的雨巷出現三個響亮的“呯”聲，這聲音不想聽習慣。

古人請罪是不打折扣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全身力量集中于膝蓋處，往下扎實的一跪，大可能跪碎菠蘿蓋。

“是”小芽應道。李嬤嬤從小教育她，大太太說什么是什么，此刻羞愧，仍碎步急走，從客棧門前到錦繡跟前，趨禮萬福，小腳金蓮，搖擺生姿。

“是”方大和吳二遵命，同時松手，剪刀“哐啷”掉地上；去撿，“哎呀”撞上了；不去撿。

客棧門前懸掛的燈籠，一只怒目相向，長夜點燈，早早用完油，小二又“嘶拉”換燈油，滾；

一只擠眉弄眼，對漂浮的小雨說，看，這里呀這里，下大一點，潑清醒他們；

雨不肯，要讓屋上都是我微弱的嬌喘聲，屋檐滴下我的口水，慢慢積在洼地，雨下大了水花四濺，我不想濺。

“客官，請先慢用，您點的雞肉粥油炸檜現煮，稍候送上，有事您吩咐。”大堂可容納七八桌人，僅有錦繡一桌，小二送上特地撥亮的燈盞，和茶水小點，縮回柜臺。

“有勞”錦繡坐在桌后思忖，柳枝盡孝，柳葉思春，都是表面現象，關鍵在于，他們不認同錦繡牌小破船有限責任公司的愿景。

圖書管理員當了主席，光桿司令混成教父，他們是有主角光環，也自帶團滅光環，八千里路云和月，倒下多少人，化作俱往矣，不還有更多的人追隨么。

年輕的未婚女子和良家婦人不能坐著直面外男，現代標準女性坐姿入座式也不行，中間得隔著東西，哪怕是個桌子，否則得跪坐或小角度端坐。

去永豐鎮的時候，錦繡一屁股坐在手推車上，張姑娘偷偷撐并錦繡的懶腰和分開的腿，到吃飯，再次擋住外男視線，小心移動錦繡的坐姿。

“大太太，小人……”吳二撿了剪刀放進袖袋，進堂聽候處置，方大慢了一步，站在身后，和小芽男左女右站成兩排。

“嗯……叩叩”錦繡輕敲桌子，別打擾，在思考。要做事，有所成就，掌握命運，須有團隊，她不缺侍候的人。

團隊是真正的核心競爭力，是為了實現某一目標而由相互協作的個體所組成的正式群體。

是合理利用每一個成員的知識和技能協同工作，解決問題，達到共同的目標，團隊成員在價值觀、性格、經歷、互補性等等產生某種一致時產生非正式的組織。

最為重要的兩個標簽：價值、價值觀。

價值觀，她是現代人，眼前的是古人，語言尚且不熟悉相通，更沒有共同的語境。

語境是什么？窮人說我真窮，下文是沒三文錢買食填肚子，有錢人也說我真窮，其實是沒三千萬買花園送小三。

價值，穿越以來，她體現出任何價值嗎？沒有，她是待定的棄婦，沒有男人和家庭以及宗族，天然輸了7分價值；

按張姑娘的理解，還是個不安份的棄婦，一直在奔波，折騰完1000兩銀子或方罷休，快了，剩700多兩了，又輸1分；余下1分，是自身優勢；

敬慧、性潔，貌美、鄙熏澤靚妝……她也鄙靚妝的；

聰穎絕倫，博覽經史，過目成誦，占協聲律……會吹口哨算么？

沾溉家澤，不減才情，世以儒聞，陳家和武家大體的家世是過得去，跟她沒關系。

至于方大、吳二的價值，年輕、淳樸，不識字和見識少隨時間和環境的改變可以彌補，之于錦繡，不可或缺的價值是同鄉、男人，有信任基礎和能夠滿足當下需求，其他待發掘。

他們第一二個來投，不比柳枝、柳葉是一份責任，這份責任她們不給錦繡扛了，她也就只能不扛。

錦繡看著三人，平靜說道，“進食，出發，吳二留下，找李嬤嬤。”

價值觀不同，無法進行專業溝通；她的價值沒有體現，激勵何從談起；崗位和狀態的調整，沒有空間，她要向前走，他們暫時只能當車夫；

“大太太”……三人忐忑喚道。

“如是此事，回來再說。”錦繡阻止他們道。就這樣吧，想走的都可以走，想留的，小破船公司的成員還不是團隊，是烏合之眾。

先讓李嬤嬤從吳二開始，教他們規矩，以紀律約束，要求令行禁止，不然就各回各家。

彼此接納，合作、無我、具有凝聚力，創造環境，營造未來，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現代每天無數的公司在重組或消失、蒸發，古代倒閉一個小草臺班子不稀得。

沒有利益的沖突都是小孩子過家家，她不擔心方大和吳二關系緊張，會影響工作，發小之情，理念上有出入和分歧很正常。

女人可以為了雞零狗碎的事情斗得你死我活，男人不會，咬人的狗不叫，上演割袍斷義的人心地能壞到哪里去，他們沒有深沉的心機和掩飾能力。

小人和君子，都是成功人士，輪不著給錦繡Loser辦差。

進食后，小芽陪著錦繡去雙河觀，方大駕車，租騾車不租車夫，盡量用自己人，他的駕駛技術還不是很熟練，騾車吱呀走在泥濘的黃土路上，忽快忽慢，有時他得跳下車來牽著騾子，不敢大意。

把手伸出車窗外，凌晨間作的中小雨冰涼而細膩，紛紛落下，帶走浮躁與喧囂。天長是個沒有城墻的縣城，新任的縣令欲組織民從修建城墻，想法挺好，然而春耕不肯忙，秋后臉餓黃。

自是告示沒貼出，此事秋收后再議，挖了些坑，搬了材料堆著，看起來殘垣斷壁，更加破破爛爛。戰后人口不足，天長連三萬石的下縣也達不到，剛夠二里之數，兩百多戶人家。

在大周的歷史上，整個鳳陽府，總共11家書院，包括天長的始興書院和同人書院在內，全部是一百多年后，才開辦和發展起來，錦繡墳頭草丈幾高了。

方大初九聽告回來，告訴錦繡一個不好的消息，四月十五行像意義重大，官府日益加強了安全檢查。

除了按規定在交通沖要處設巡檢司，軍民人等往來超出百里范圍的，須交驗地方官準發的文引即路引，私度關津者受杖罰。

對居住城區的人員也將進行戶籍檢查！沒有戶籍，辦不了路引，沒有路引，出不了天長，無故滯留天長者，被以流民處置。

大周的街道上，乞丐和瘋子沒有，間諜和游民沒有，抓住了直接操一頓，送勞動改造去。

容許錦繡靜觀和等待張姑娘的時間頂多到四月十二，行像三天前，那將會是管控最嚴格的時段，這是她親自拜訪雙河觀的原因。

天長的知識分子集中在官府，她不能去，許生幾時回來未知，帶目的去一趟雙河觀，掌握信息的速度決定下一步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