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由一個又一個的選擇構成的，開心時笑，傷心時哭，全憑你自己做主便可，如今卻是要在三條人命之間做一個選擇，圓圓就暫且不提，一個是親兒子，另一個是一手帶大的孩子，兩個人都危在旦夕，手心手背都是肉，卻要讓做父母的人只能選出一個。

無論選擇誰，活著的人注定一輩子都要受到良心的譴責，一生都活在痛苦和愧疚之中。

老頭并不著急得到答案，氣定神閑的坐在椅子上喝著茶水，哼著小曲，“不著急，你們可以慢慢想，好好想，要救哪一個。”仿佛不過一場游戲，眼里盡是對于生命的漠視。

溫全順夫婦從未見過哪個醫者會是這樣，心中不禁產生質疑，也許這個人只不過是一個江湖騙子，戲耍他們罷了，溫氏最是沉不住氣，又十分易怒，“你這老頭，說來說去，我們都不知道你有什么本事，若是我們選了，你卻救不得，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我看你也不過是在捉弄我們罷了。”她也在賭。

只可惜，她面對的不是一般人。

“你這激將法對老夫可不管用，老夫救人全憑心意，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再尋高人，就是不知道你家這病人等不等得了，若是老夫沒有說錯，今日雨水大漲，尋常人家都是窗門緊閉，你家卻恰恰相反，這屋里還飄著人參、麥冬、麻仁、白薇、玉竹、阿膠、百合等味道，這乃是醫治哮喘之癥的方子。”說著說著，鼻子又動了幾下，仔細的聞聞，“嗯？還有香燭火油的焦糊味道，所以老夫斷定這人是煙嗆所致，夫人以為如何？”

這短短幾句話便將溫氏震懾住了，因為他說的不錯，這方子確實是今日郎中留的，可效果卻并不明顯，溫氏呆呆的坐回原地，她相信了，這人是有真本事的，卻還是不死心，想再試一試，“這也不算什么大本事，我雖沒讀過書，卻也知道這聞草識藥不過是郎中的基本手段，難不成你能從閻王爺手里搶人？”

“哈哈哈，這話到也不錯，不知你們可聽說過鬼谷子這個名號，老夫想要救的人，閻王爺來了也得靠邊站。”

鬼谷子？傳聞中那個亦正亦邪的鬼手神醫，聽說他脾氣古怪，又行蹤不定，這世上想尋他救命的人很多，真的尋到的卻很少，能被他所救的人更少，因為代價太大，沒有幾人付得起。

所以這個名號溫氏當然聽過了，整個大殷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本以為兒子不過是帶回來一個很有本事的怪老頭，卻沒想到這人就是鬼谷子本尊，“那么你想要什么？聽聞鬼老不會平白無故的救人。”

鬼老哈哈大笑，好像老頑童，拍的椅子吱吱作響，側歪了幾下覺得不太舒服，而后又大大次咧的躺在了塌子上，絲毫不見外，“嗯？這老夫得好好想想，說嘴這么久，老夫都餓了，來壺燒酒，再來只燒雞，吃飽了再說。”好像自己家一樣，指使起人也十分順手，“那個婆子，別站著了，趕緊給老夫準備吃食。”

文婆子看了看老爺夫人，又看看鬼老，躊躇不定，直到她看見老爺擺了擺手，這才出門準備。

“好好想想，你們到底想要救誰。”而后便好像睡著了一樣。

一切又回到原點，到底該救誰？

溫全順夫妻兩在房間內爭論不休，誰也說服不了誰，暖薆不知道從哪得到了消息，著急忙慌的趕來，在她看來，這個選擇就是一個笑話，答案毋庸置疑，當然要選哥哥，他們才是一家人啊！

只是暖薆趕來時，卻從母親口中聽到了不一樣的答案。

溫氏看了一眼身旁的兒子，眼淚止不住的流，但她別無選擇，“我想好了，救里面的那個，求鬼老救她。”

“娘，你在胡說什么？”暖薆大為震驚，不敢相信，哪怕以前她都知道爹娘偏心溫姜，可那不過是衣食住行上罷了，如今才發現，他們的心偏的沒邊了，竟然想要一命換一命。

“娘，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那是你的親兒子，我的親哥哥啊，你竟然想要用哥哥的命去換溫姜的命，你糊涂了不成，她不過是個外人，你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暖薆撲到溫氏身邊，不停搖晃著她的肩膀，“娘，救哥哥，必須救哥哥。”

溫氏主意已定，做出這個決定就是在她心頭上剜肉，心里滴血卻不能說，她看著暖薆，又回頭看看丈夫，她知道，她不是個好母親，也不是一個好妻子，“對不起……”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我要哥哥，我要我哥哥活著，溫姜她就是一個掃把星，克死自己的爹娘不算，如今又要讓我們溫家家破人亡，她究竟給你吃了什么迷魂藥。”

雖然早已淚流滿面，暖薆的指責更讓她覺得難堪，溫氏愧疚的低下頭，可她不能說。

眼見著娘親執迷不悟，暖薆把希望放在父親身上，“爹，你會救哥哥的對吧，你會的對吧？”暖薆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父親身上，母親已經靠不住了。

溫全順不敢看女兒期盼的目光，只能低著頭，輕聲說了一句，“夫人，你真的想好了嗎？”

“想好了，你別忘了，我們如今的日子是怎么得來的。”

“好……”

暖薆看著自己的父母，多么希望這不過是一場夢，醒了就好了，可這不是夢，“你們都瘋了是吧！都瘋了。”憤怒，無能為力，讓她喪失理智，只能宣泄在那些瓷器擺件上，像個瘋子一樣又哭又笑，“她到底給你們喝了什么迷魂湯，為什么？為什么？”沖著自己的母親咆哮，“你回答我，到底為什么？”眼里滿是血紅。

暖貞就是這個時候趕來的，看著滿屋狼藉，以及瘋魔的妹妹，鮮血不停的從手上流下，她趕緊拽住暖薆，拿著帕子為她包扎，“怎么了暖薆，你怎么了。”

受到的打擊太大，暖薆有些魔怔了，“姐姐，我恨啊！我好恨啊！我們的父母竟然要用哥哥的命，去換溫姜活著，多可笑。”

猶如晴天霹靂，暖貞不由自主的后退，跌坐在門口，她不敢置信，瞪大了雙眼，“爹娘，這是真的嗎？”沒有人回答她。

溫氏的肩膀不停的抖動，她該怎么辦？她能怎么辦？太難了，真的太難了，殺人誅心啊！無論怎么選，她都是一個罪人。

暖薆一聲嘶吼，“我殺了她，我要殺了她。”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暖薆就朝著內室跑去了，不過兩三步的距離就應聲倒地。

溫氏連滾帶爬的過去，想要把暖薆抱起來，看看她有沒有受傷，卻被暖貞甩開了手，“暖薆，你怎么了，暖薆？”若是暖薆再出什么事，這個家真的就散了。

“她沒事，不過是昏過去了，神機逆行，氣血攻心，閉塞心竅才會行跡瘋迷，躁動癲狂。”鬼老掏了掏耳朵說：“她太吵了。”手指輕輕的比劃兩下，是一根細如發絲的銀針。

不知鬼老是什么時候醒的，亦或者他根本沒睡，也是，這出鬧劇本就是拜他所賜，當然要看個高興，鬼老此時正站在門口，一手拿著酒壺，一面抓著雞腿吃，不知是稱贊還是諷刺，“老夫什么沒見過，偏生你家的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