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初給林楓擬訂的標題并不是這個，而是根據他平生事跡，取“代天討叛，向死而戰”八字。

只是寫前在“一個”上看到了一句話，認真且慫，從一而終，忽然就想用這個來作為林楓的標題，雖然這句話更偏向情情愛愛，雖然他并不慫，但他認真，且從一而終。

我初讀《紫川》時對他的印象并不深，一門心思都掛在阿秀身上，就算記住他，也是因為紫川吧不少人認為他乃阿秀先祖。

這一點我很相信，不是因為阿秀與他相似的容貌，而是因為兩人太過相似的性格，一樣的熱血，一樣的孤注一擲。

林楓是熱血的，他比阿秀更像是一個少年，且像標題里說的，他的熱血是從一而終的，或許也是他的早逝，讓我們無法看到他老去后的樣子，所以一直以為他會是那副年輕的樣子。

說到這點，我在寫這篇時，想書里面最熱血、最狠絕的人，我沒有想到阿秀——雖然他很熱血，但他似乎并不夠狠，而是想到了林楓和歐陽敬。

兩個人，都很年輕，都很熱血，都是可以生卻偏偏選擇了死，或者說，因為這樣的性格，他們沒有選擇。

歐陽敬就是那樣的性格，太直，太正——這似乎是每個軍人都有的性格，有的隱藏得深罷了。

所以魔神皇招降，他拒絕了，他拒絕還不夠，還要在拒絕之前先搞個詐降，死之前費盡心機想除去國家的大敵，只是沒有成功。

林楓也是，他如果性子不那么耿直，也不至于淪落到海軍元帥，但他就是那樣的性格，不虛與委蛇，也不阿諛奉承，性格里自帶的簡潔和干凈。

還有復國的希望，那就想辦法復國，沒有希望了，那就戰死好了，陪那個逝去的王朝和時代一起走向滅亡。

我試圖將他與帝林比較，愛國、熱血、赤誠、驕傲、狠絕、艷絕天縱的軍事天賦和同樣干凈利落的性格，我訝異于一個那樣忠誠的將軍竟然會和“亂臣賊子”有如此多的相似之處。

就連他們的死，都是那樣的相似，沒有電影小說里英雄那樣的轟轟烈烈，戴著幾分荒誕和滑稽，像極了同樣荒誕的現實和歷史。

又或許每個驕傲的天才都有自我毀滅的傾向，他們必要在短短的瞬間里綻放完一生的光彩，即使頃刻隕落，但至少，他們此刻是璀璨奪目的。

他們是彗星，而我們這些凡人，是火燭。

阿秀說他忠誠、單純、充滿了理想和正義感。

忠誠毋庸贅言，對比光明皇朝幾大擁兵自立的鎮守使，他這個手握軍隊卻一心復國的、被冷落的海軍元帥才稱得上是“臨患不忘國，忠也！”

一直到林鳳曦、這個光明皇朝唯一的直系血裔出現，他只是須臾震驚，隨后跪倒在地，宣誓效忠。

完全忘記了光明皇朝對自己的冷落和打壓，甚至為了保護年幼的公主選擇妥協，留在世上茍且偷生。

他的忠誠是真正的不求回報的赤子情懷，不是因為家族深恩，只是因為愛著，所以為了它，怎么樣都可以。

寫到“單純”這兩個字，我停了很久，真的，我對這個詞有些惶恐，因為在多年前，在老豬寫下這本書時，“單純”似乎還是一個褒義詞，而現在，在我讀這本書時，“單純”就好像已經成了中性甚至貶義詞。

單純似乎總是和理想、正義綁在一起，因為心思單純，善就是善，惡就是惡，所以更加堅持理想與正義；也因為始終堅持理想與正義，顯得心思愈加單純。

單純，不是傻，不是癡，只是一種心無旁騖的執著和追求，只是因為不記犧牲、不求回報，才漸漸不為蠅營狗茍之塵世間容。

林楓信仰的就是光明皇朝、堅持的就是正義，為了信仰和堅持而犧牲，傻么？

不傻。

因為在紫川云割據的那一刻起，在皇宮化為廢墟那刻起，他就再也不能回頭了，他的家沒了，他成了孤兒，他的國沒了，他成了浮萍，他的信仰沒了，他只能行尸走肉。

他別無選擇，只能戰！

——雖然山河淪陷，但帝國尚有忠良臣子，只要河丘軍尚存一兵一卒，只要我一息尚存，帝國就決不會滅亡！

他戰，是為了復國，更是為討一個公道！

他林楓，就是偏偏要在這個大亂的天下，替天行道！

——諸路叛逆之中以流風氏最為罪孽深重，此等喪盡天良的逆賊，天不滅其我滅之！

——我是為了世間公道而戰！

這場雙方的交戰很快就蔓延成林楓孤軍對抗大陸的戰爭，因為他的強悍，也因為諸侯們的無恥。

真的就像書里寫的那樣，在這個荒（yin無恥的時代，一個正直的人是對整個世界的威脅！

那是一場無望的戰爭。

我甚至在想，以林楓那樣通透的人，他是否早就知道了這場戰爭是必敗的，他只是用了一種自己喜歡的方式死亡。

已經沒了信仰，似乎活著也沒有什么意義了，那就死吧，死在復國的路上，總比死在什么別的原因上更能讓驕傲的將軍接受。

——我并非為了擴充地盤而戰！既然光明帝國已經覆沒了，我若不能復國便當戰死，沒有第三條路可走！與這些無恥之輩一樣茍延殘喘，我做不到！

我在紫川吧發過一條帖子，說，看過《紫川》，真心心疼林楓。

心疼他那么孤獨，心疼他無家可歸，心疼他那樣風華絕代死后卻不為人知，心疼他……

最下邊一則回帖說，他和哥應星一樣，死在自己的忠誠手上。

是的，那是我最為心疼的地方，歷史上的帝王與有才華的臣子鮮少能和諧相處，因為帝王不會退步，而那些臣子們的驕傲也不容許他們退步，就像兩只刺猬，誰都不肯退，那就只能遍體鱗傷。

林楓也不可避免。

他對林鳳曦不是驕傲，只是太過忠誠，所以悲劇不可避免。

最后，以去年填的一闕詞作為本篇結尾，將軍風骨卓絕，驚鴻一現，余文筆疏淺，僅述其事跡，聊表敬意。

鳳凰臺上憶吹簫·人韻祭林楓

瓦倫關破，金槿花殘，尸累藍河水畔。亂世風云起，天下離亂。將軍征四方援，卻驚聞，遠京烈焰。山河陷，赤子猶在，代天討叛！

少年！斬四十萬，潰敵十五路，向死而戰！復國或死敵，誓與賊斷！錚錚熱血七尺，折腰拜，西川皆嘆。鴆酒賜，戎馬十年，風雪一肩。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謝謝你，教會我“單純”，林楓。

——貳零壹捌年貳月拾捌日天香夜羽寫于山東臨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