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不準，我就戒煙。”

“隨你。”電話那邊嗤笑一聲，隨即掛斷。

暗紅的煙火色燃燒至指尖，燙得他不由一顫。半截煙蒂跌落在地，飛濺出些許火星。

出國前和她攤牌的那個夜晚，大概也是這樣的夏日。雖說有幸考上本碩連讀，陸宇飛也從沒想過能有機會出國。全院唯一的一個出國交換機會，對他來說卻是前途未卜。

杜垚像往常一樣盤腿坐在床上數(shù)錢，他站在門邊看了她一會，說：“杜垚，我九月份就出國了，房子也馬上到期。”

她數(shù)錢的動作慢了下來，然后愣了一會，才抬頭問他，“既然要出國……為什么從來沒聽你提起過？什么時候回來？”

他沒有料到這一天，因而從未對她說起。至于什么時候回來，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靠在門邊看她，“不知道，也許不回來了。”

杜垚的神情由震驚轉(zhuǎn)為失落，失落轉(zhuǎn)為憤怒。她抓起一個枕頭砸向他，“既然你要走，為什么還要假惺惺地對我好？那我算什么？我一直跟著你算什么？”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只是笑了笑，“我從沒讓你跟著我。”

杜垚向來以暴力解決問題，那一夜卻平靜地出奇。他關(guān)了燈坐在沙發(fā)上，只聽到臥室里的衣架嘩嘩作響。她將衣服打包整齊，然后拉上行李箱的拉鏈，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手表上的時針已經(jīng)指向十二點，他忽然開門去追她，就看見她坐在樓梯口，把臉深深埋進膝蓋。

聽到腳步聲，杜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對，他不是沒有在她眼中看到期許，卻淡淡地說了一句，“夜深了不安全，明天再走吧。”

她沒有說話，“騰”地起身，拖著箱子就走。陸宇飛大步追上她，一只手提著箱子，一只手攥著她的手腕，連扯帶拽地把她拖回家。

她掙扎、哭鬧，像潑婦一樣抓撓他的胳膊。他將她緊緊抱在懷里，拍著她的后背說：“別鬧了。”

她在他懷里哭了一會，突然問：“是不是和那個叫周萌萌的女生一起走？”

“是，下學期開學就走。”

早上天剛亮，陸宇飛聽到臥室的門響了。他面朝沙發(fā)靠背，不動聲色地佯裝熟睡，然后聽到“砰”地關(guān)門聲，伴隨著行李箱遠去的滾輪聲。

他走到陽臺上，看到她拖著行李走出單元樓。她沒有回頭，只是在走了十來步后忽然抬頭，然后郁郁蔥蔥不見日光的樹木下，拖著箱子漸行漸遠。

室友們?yōu)殛懹铒w送行的時候，唯獨曹遷喝得酩酊大醉。他摟著他的肩膀，問：“你走了，我是不是可以拿一等獎學金了？”

“似乎可以。”

“也能找女朋友了？”

“也可以。”

陸宇飛轉(zhuǎn)身望向沙發(fā)上睡得正香的曹遷，只見他一個翻身滾落在地，然后摸索著又爬上沙發(fā)。

城市燈火照亮了整個夜空，偶爾能看到月亮和幾顆極明亮的星。杜垚打完電話，拉上客廳的推拉門，繼續(xù)填寫快遞單號。為了練就一手漂亮的好字，杜垚曾經(jīng)自學過三個月的硬筆書法。每逢大型面膜促銷活動，杜垚還會手寫幾張小卡片放進去。功夫不負有心人，近來她也得到了幾個顧客的稱贊，說她的字很好看

作為學渣的杜垚，每到這個時候就會覺得心滿意足。

走廊的燈突然亮了，黃榛子揉著眼睛從臥室出來，“還沒睡？”

杜垚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又紅又腫，“你怎么也沒睡？”

“睡不著。”黃榛子坐在沙發(fā)上，“我?guī)湍阗N快遞單吧。”

“好。”晚上吃飯的時候，黃榛子還活蹦亂跳的，也不知道回來后發(fā)生了什么事。

“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黃榛子低著頭，卷曲的長發(fā)沿著優(yōu)美的頸項披在身后，“有自己的事業(yè)。”

“忙于生計，哪里是事業(yè)？”杜垚不由笑了，“確切的說，我就是一個賣燒餅的。”

“擁有一家店，叫賣燒餅的。當你經(jīng)營了兩、三家店鋪以后，就成了商人。”黃榛子說。

黃榛子說話一向很有道理。杜垚想起今晚路過江濱區(qū)的時候，一環(huán)也有門面狹小的燒餅店。幾平米的空間連空調(diào)也沒有，三個廚師外加一個收銀前臺擠在一起，可是燒餅仍然兩、三塊錢一個，也不知道每月利潤多少。

“我始終覺得小區(qū)樓下客流量一般。”杜垚覺著苦惱。

黃榛子點頭，“小區(qū)二期還沒開發(fā)建成，加上門面租金太高，確實比不上學校周圍。”

“學校周圍？”杜垚反問。

“燒餅、面包，以及關(guān)東煮，這些食物便宜又容易打包，最受大學生歡迎。”黃榛子說：“我讀大學那會兒，晚上還要去食堂買個豆沙包加餐呢！”

大學？杜垚琢磨了一會，她沒有讀過大學，不知道里面是怎樣一番光景。

“如果我想開個分店，你覺得會虧本嗎？”杜垚連忙向黃榛子征求意見，“剛好我上過電視，趁熱打鐵。”

“都學會廣告效益啦？”黃榛子不由驚喜，“分店的地址選好了嗎？”

“最近有很多學生、年輕人專程過來買燒餅。加上你剛才說，大學生喜歡便宜又容易打包的食物……我在考慮，要不要開到大學里面？”杜垚猶豫道。

“所謂金九銀十，九月份大一新生入校，開始了美好的大學生涯。可是大四的學長學姐們，已經(jīng)進入畢業(yè)求職應聘高峰。”黃榛子琢磨了半晌，“我剛好要分享一期求職妝容和服裝搭配的視頻，不如我們?nèi)ゾ徒拇髮W實地考察？”

黃榛子除了具有敏銳的新聞嗅覺，還擁有無敵的行動能力。她當即取了紙筆，羅列出車程一小時內(nèi)的五所大學。其中離她們最近的，是馬路對面的理工大學，最遠的是電子科技大學。

杜垚知道，陸宇飛的母校就是電子科技大學。她曾在校外做過各種小生意，當然了解客流量狀況和顧客的口味。

“榛子，說起來你既不是本地人，也不是本地學校畢業(yè)，為什么要離家這么遠？”杜垚不解。

“垚垚。”黃榛子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如果你真的要開分店，我來加盟好不好？”

“加盟？”杜垚沒想到這么快就談到了加盟的事。

所以今后可能會出現(xiàn)垚記燒餅旗艦店，NO. 001，垚記燒餅NO. 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