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雪停，賓客散盡。徒留一地狼藉。
張伯還站在原地，收拾殘局。
風聲止住了，云止與陸懷縉還未離開，方才熱鬧非凡的院落，忽而冷清無比。
張伯望著面前的往生石，言語悲寂。
“少主，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夠看夫人穿一次嫁衣。”
云止站在原地，半晌，不知如何開口。
張伯看向一旁的云止，用手抹去，眼角的淚。
“王妃請稍等片刻。”
說罷，便獨自離開。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怪不得別人。”
陸君帛走近，看著云止低頭，以為她在難過。
“這世間從此便再也沒有葉上秋了——可我還是不懂他為何那般愛安歌。”
明明他們，此前毫無瓜葛，卻在短短兩百年間，經歷了這般多的事。
“不懂，便不要去想。”
陸君帛負手而立，，這世間本無值得掛心之事，即使今日葉少秋灰飛煙滅，于他而言，也不過是旁人的事宜，著實無太多關系。
今日這場婚事，本就是同繁屹的計劃，注定是一場殘局，陸君帛并無多大興趣。
但是轉念想到，今夜之事，牽涉到云止的故友，便鬼斧神差的帶她前來。
葉上秋身上的迷點太多，云止索性還是沒有再去細想。
“王爺，王妃。”
張伯雙手捧著兩層紅衣，金絲線在燈火下泛著光芒，看上去要比今日安歌的嫁衣，隆重精致許多。
“這是夫人前兩日，日夜趕制出來的婚服，還望王爺王妃過目。”
婚服有些沉重，陸君帛先行接過。
云止撫摸上金線刺繡的紋樣，一針一線都精心無比，可想而知，這是安歌廢了很大的心思。
腦海里不由得，回憶起曾經安歌的話：
“云姐姐若是成婚，可以讓我靈蝶族的繡娘為你制上一件獨一無二的嫁衣，云姐姐這般好看，定是這妖界最好看的新娘。”
“若是將來成婚，我可以讓靈蝶族的安歌，為我做這件獨一無二的嫁衣嗎？”
安歌眼中忽而顯現出驚喜的光芒。
“當然可以！我定會為云姐姐繡上一件最精美的嫁衣。”
思緒恍然飄過，便瞬間不見了蹤影。
再去回憶之時，腦海中已記不起方才的情形，只剩下一團模糊的黑霧，籠罩其中，看不真切。
云止臉色有些蒼白，記憶消退的愈發快了，快的讓她措手不及。
“婚服很好看，我很喜歡。”
張伯這才露出寬慰的笑容，只是眼睛帶殘留微紅。
“夫人縫制嫁衣之時，總是將自己關在院內，不準少主前去打擾，夫人說，這是王妃的嫁衣，一生只穿一次的，要做的精致些。”
張伯看著往生石，方才葉上秋所站之處，已經空寂。
“少主曾想在白虎山莊同夫人成婚，他們不讓，少主便將夫人帶到了這里，少主說，若是此生只能成一次婚，便同夫人，此生一次，足矣。”
“白虎一族，一生一妻，只可惜，還是未能禮成。”
地上的血液，已經干涸，只可惜，葉上秋已然不在了。
“你說的他們，是白虎一族的長老？”
陸君帛將手上的婚服，略施妖術，收入袖中。
“正是，少主從小定的婚約，是同靈蝶一族的辛衣，奈少主悔婚，執意要娶夫人，這才同長老們爭吵一番，到了這西山林，將夫人藏了起來。”
張伯還是未能改口，一聲“夫人”這一叫，便是兩百年，即使今日，未能成親，即使他日，安歌又會做了別家的夫人，可張伯已經改不了口了，或許，這也算是隨了葉上秋的心愿。
“王爺，王妃，請隨我來。”
張伯忽然神色凝重了些，向著一條小路走去。
云止陸君帛孤疑，卻還是跟了上去。
小道昏暗，伸手不見五指，身側是陸君帛，小道很窄，云止的肩膀，與他的手臂緊緊相挨。
復行數百步，一陣石板的聲音響起，遠處漸漸漏出光芒。
“王爺，王妃，穿過這道隧道，便到了。”
“張伯，這通往何處?”
“少主吩咐過，讓屬下帶王爺王妃前來，屬下也不知這里通往何處。“
“那便前去看看。”
陸君帛攬上云止的腰身，便同她進了昏暗的地道。
“王爺。”張伯站在隧道外，“少主說，此番前去王爺的所見，再加上少主的賀禮，或許王爺便能明白。”
身后石板聲響起，隔絕了外界一切的光亮與響動。
“葉上秋不會想害我們吧？”
云止突然有些孤疑，葉上秋行事狠辣，現在叫張伯將他們帶到這隧道，不會是想滅口報仇吧。
云止腦海中還在擔憂，全然忘了落在自己腰間的手。
“有本王在，不必擔心。”
低沉的嗓音，在狹小的隧道回蕩，悶悶的聲響，微微震動的xiong膛，穿透衣物，傳到云止的后背。
此時，云止才忽而發覺，他們的距離如此之近，不著痕跡的移開了幾步。
“那，便去看看吧。”
不遠處的微光，忽明忽暗，云止在前，陸君帛在后，隧道狹窄，寂靜無比，只有細微的腳步聲回蕩。
“方才張伯說的是何意？”
“許是這隧道后面，藏了什么秘密，而那賀禮便是解密之物。”
云止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未再繼續過問。
半柱香的時刻，眼前忽然豁然開朗，一座巨大的洞口呈現眼前，洞口火光搖曳，正前方垂掛一方巨大的瀑布。
“這是何處？”
這條隧道竟然連接，一處山洞。
陸君帛環顧四周，轉到身后一處之時，突然，停住了目光。
“別動。”
陸君帛神情嚴肅，甚至浮現出了殺氣。
感覺身后一處涼意傳來，云止覺得背脊發麻，森寒之氣，攛入骨髓。
身后傳來響動。
“咯吱……咯吱……”
極其詭異，說不怕，是假的，云止一顆心漸漸提起。
“屏住呼吸，不要回頭。”
陸君帛掌心暗聚，一簇淡藍的火光，幻化成一把青劍，目光冰冷。
三兩步過去，將云止護在身后，青劍傍身，捻做結界，將云止護在幽藍色的屏障之內。
“你要小心。”
云止看著陸君帛，眸光中泛著擔憂。
陸君帛轉身，神色松動了些許，仔細看去，竟是不曾見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