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湯是早就備好了的，是白灼風特意囑咐的生姜浴，暖身、通氣血、去寒氣。

昏昏欲睡的卓清清在秦姑和幾個婢子服侍下沉入浴湯之中。

一直處于神情緊繃瑟瑟發抖的卓清清，在沉進浴湯時才算有所緩和。

她半垂著眼皮輕輕的喚了聲“秦姑…”

秦姑聽見后抬手打發了幾個婢子，伸手理了理卓清清散落在額前的濕發。

微燒的額頭一下觸怒了一天都在提心吊膽的秦姑。

“小姐你這是何苦呢！若是染了風寒怕又要纏上你個把月，到時候受苦的還是你自己”

一時沒照看住，自家小姐就出了府門，午時出府，日落才歸，當真是急死了她這把老骨頭。

“你想收拾流珠找我老婆子就好了，偏偏要去淋雨，這下被扣在了回清閣你便滿意了”

“相爺今日是不會善罷甘休了，你這些日子的折騰也到頭了”

秦姑越說越氣，唇舌一碰便不自覺的語氣重了起來。

“你丫你！平時看你聰明伶俐的緊，今日怎么就這般糊涂，非要以身犯險，一個婢子又何必這樣大費周章，還要把自己搭進去”

而卓清清只默默聽著并不不做聲。

秦姑氣她，腦她，這些都是她預料之中的事。

但前世的幕幕血色依舊讓她脊背發涼，她在不想讓她身邊的人的手沾任何血腥。

再者，流珠之所以深受白灼風信任，一是因為她的能力，二則是因為她跟在白灼風身邊多年知曉秉性。

想要掃掉流珠，方法雖然多得很，但那些方法在白灼風眼里恐怕只是笑話，只會讓他瞧不上卓家家風。

但若是她不加遮掩的對流珠發難，反而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秦姑…”卓清清虛弱的把臉貼在浴桶壁上，諾諾的又叫了一聲，她彎著的薄白唇瓣討好的味道十足。

秦姑是卓清清的奶娘，自打卓清清一歲時額娘去世后，秦姑更是把整顆心都撲在卓清清的身上。

秦姑從小看著卓清清到大，甚至嫁了人依舊在卓清清身邊。

卓清清是秦姑的心尖這是整個相府都知道的事情。

“好了，好了，我老婆子閉嘴”

秦姑今年已經四十有五，梳著十幾年都不曾變過的圓鬢，對稱插著樣式考究的銀釵，保養得宜的微胖臉一臉疼惜瞧著卓清清。

她怒其不爭的嘆了口氣，軟了語氣，到底還是心疼她的。

“你老實的告訴秦姑，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卓清清沒了影子后，她便焦急的四下尋找，府里的小廝則說自家小姐獨帶了流珠出門上香祈福，目的地是北五里地的小元寺，還是乘了轎子的。

她聽后便知小姐這是要對流珠發難，但卓清清孤身一人，她實在不放心，便連忙打發幾個人去尋找卓清清。

她則是站在府門口遙望著。

很快烏云籠罩，不多時便下了雨。

半日過去被她打發的小廝一波接著一波的回來，就是不見自家小姐。

正考慮要不要進宮稟報相爺，便見小姐被相爺用馬擄了回來。

但那回來的方向卻是南！

而且自家小姐還帶著一身水氣，白色的緞面繡花鞋上也粘了一層厚厚的泥土。

顯然是淋了雨。

白灼風黑著臉把把卓清清帶進書房后，她便在追趕到書房，便發生了接下來書房貼耳的一幕。

但流珠卻再也沒有回過相府，也沒人敢提及她。

“明日吧！”卓清清實在是沒有精力“您先幫我拿些東西”

秦姑說的沒錯，今日她是回不去自己的院子了，白灼風勢必要留下她。

更準確的說她已經被留下了。

秦姑也知自家小姐的疲憊，她側耳上前，心里總有些說不上來的預感。

“我房內梳妝臺抽屜里的白玉瓶”

這東西是在婚前備下的，她雖每次重生都帶著前世的記憶，但從生命的開始到結束她都是完完整整的活了十八年。

除第一世之外，二三世她都吃了這絕孕丹，這一世也不會例外。

“不行！”秦姑一下拒絕“你此時的身子根本不適合，我想相爺就是在多怒氣，也不會在你生病時對你怎么樣”

那東西屬性冰寒，小姐又受了風寒，若是吃了那東西，肯定是雪上加霜，倒時以自家小姐的身板，萬一再也無法當一個母親可怎么辦！

一個女人，若是不能生育那是何等悲哀。

她不想她后悔一輩子。

但卓清清已然是鐵了心“今日不可還有明日，白灼風是不會在讓我回月落閣了，我今日已將他激怒，他勢必要盯的我更緊”

當初拿藥時卓清清只告訴秦姑那是藥性很強的避子丹，并沒告訴她實話。

秦姑想了想沉默站起身“我去找李大夫來，順便幫你開幾服溫和的湯藥”

避子的藥，不傷身的藥，可以兩全的藥。

卓清清當然知道秦姑的苦心，見她已經起了身也不再說什么，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夢中，時光的巨大齒輪傳動到第一世的三年前。

也就是枷正四十年五月。

那夜，京都西街尾從二品翰林院學士卓文祿深夜被捕。

全府六十五人只有外出省親的大小姐卓清清和兩個婢子之外全部進了京都大獄。

同一時段東城街道中段，最有望繼承帝位的二皇子秦海之被鏢騎大將軍李洪銘壓入皇宗人府。

兩者皆以貪污受賄為名關押待審。

卓清清得到消息時以是第二日晨早，是卓文的暗衛傳遞的消息。

“爹爹貪污？”

正值豆蔻的卓清清對爹爹爹清廉剛正的秉性在清楚不過，這些罪名根本就是子虛烏有，朝廷向來是口大染缸，想必是一向耿直的爹爹得罪了什么人，才有了昨日的變故。

于是卓清清在舅舅的幫助下，順利躲開追兵，得見了大涼國最有威望的左相白灼風。

是夜。

約見地點是清清常去的聽雨茶樓，為了不被別人看清自己，卓清清換了婢子的妝容打扮。

因一夜未眠卓清清臉色略顯憔悴，但清新脫俗的氣質還是讓引路的茶樓小廝側目。

其緣由之一是因為這間云上房里面坐的人。

其二是因為這小婢子長得實在像一個人，相貌氣質皆神似，就是這年紀不同…

卓清清因為過度緊張所以并沒有注意茶樓小廝的打量，小廝敲過門之后她便小心翼翼的徑直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