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皺著眉,將素尺放下,吩咐旁邊的小和尚照顧好他,便帶幾個和尚去見那官兵。
“施主。”住持雙手合十,“不知遠道而來,所為何事?”
“大師,如今天下紛爭,你可看清我這旗子上寫的是什么字?”
住持抬頭一瞥,一個大大的褚字格外晃眼,若他記得沒錯的話,這應該是涼國的地界。
“大師也不想這寺里血流成河吧?今日我等也不為難大師,只要您交出那女嬰,我等立馬就走。”
“大師不要,求求你,他們會把她插在長戟上的,涼國已經(jīng)滅了,那是涼王最后的血脈!”軍隊中一個沙啞著喉嚨的男人嘶聲力竭地喊,話還沒有說完,一把長戟先插穿他的脖頸。
住持咽了口唾沫,為首的將軍不耐煩地朝他說道:
“大師應該明白,這里不久便是褚王的天下,留著涼國的余孽終究活不了,再說了,出家人,向來不干涉俗世吧?”
寺中定不能留這女嬰,可送出去,便是死路一條,豈能白白將一條性命送入狼口?住持定了定神,緩緩說道:
“施主恐怕弄錯了,我寺中從來只有男子,最小的有男童,從來沒有什么禍女,女嬰。只有新收的小和尚。”
身后的小和尚倒吸一口涼氣,住持這是要故意隱瞞?住持手心也微微出汗,若是硬藏,勢必血洗普業(yè)寺,可若是交出去,眼睜睜看著一個嬰孩慘死,他做不到。如今只能賭一把。
“新收的?”將軍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幫和尚,這不大的寺廟。早上出發(fā)的時候,上面明確表明不能對這寺大開殺戒,新入的政權,大開殺戒終是不妥。況且,褚王的母親信極了這佛神,不久勢必要來拜一番,沒有上面的指示,他只能帶一隊士兵虛張聲勢。
“好!既然大師說沒有,那便是沒有。我等叨擾了,還望大師海涵。”寺中留不下女嬰,如今他就不信這老禿驢能不顧戒律清規(guī),真將這女嬰留下,不出七日,最多一月,他定會派小和尚送這女嬰下山。他只需派幾個人暗中監(jiān)視著這寺廟,坐收漁翁之利。
說罷,一眾官兵乒乒乓乓地退出門去,住持捏一把汗,瞇著眼望著地上那一灘血跡。
“素措,速速將那處理干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住持回身往回走,淳見跟在一邊。眾弟子都焦急地看著他倆,不敢說話。
“他們不會輕易離開的。”許久,住持緩緩說道。
淳見眼眸平靜得像一灘深秋的湖水。“依住持之意……”
住持搖搖頭。
淳見猶豫了許久,道,“只好將計就計。”
住持回頭看他的時候,他的眼神堅定,他們兩個人想得一樣,淳見替他說了出來。住持點點頭。
“那孩子體內的寒毒,就交給淳見吧。”淳見醫(yī)術高明,他只見過那孩子一眼,就明白她不止普通發(fā)熱那樣簡單。
住持也點點頭,他跨進僧房,淳見立在門外,行畢禮,轉身疾步向那孩子藏身的地方走去。
嬰孩體弱,淳見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輕輕抱起小孩,心下想著明明是個女孩子卻起了和尚的法號,苦笑一聲,她總歸要出寺的,卻沒有個像樣的名字。
長舒了一口氣,輕輕撥開女嬰衣領,捂著總是不好。卻見女嬰襁褓中裹著一只彤管,想來方才粗心的師弟為她重扎襁褓的時候沒有注意。淳見拿出彤管,隱約見管中包裹著一張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