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過漫長的冬季，迎來春天。水生在經過一個春節的考量，決定外出務工，企圖改變家里的經濟狀況。遠方宗親里有個常年在南方打工的，比水生大，但是水生輩分卻高他一輩，這個宗親姓葉，叫葉建軍，按照輩份他要喊水生表叔。春節他回家探親水生便跟他提了想出去務工的事，他答應帶水生同去，在大年初六動身前往。李蘭倒是舉雙手贊同水生外出掙錢。在經歷過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后，終于來到這個南方發達的城市，它是東方崛起的一顆璀璨的星，各種重輕工業分布在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水生隨著人群擁擠出車站。這一刻腳下踏著的地是滾燙的沸騰的，就連嘈雜的人群仿佛也充滿了希望。“表叔走吧，發什么呆，這廣場扒手可多了當心點。”“嗯，就是沒見過這么密密麻麻的人群，看著穿著打扮都是很不一樣，瞧這街道干凈的，比我家炕上還干凈呢。”“那可不，這里街道的環衛工人不止清掃街道還得負責督促行人不能亂扔垃圾，否則逮著扔垃圾的就罰款。”兩個人一邊絮叨著一邊往車站走去，水生第一次坐這種沒有售票員的車，滿腦子好奇？難道就沒有人逃票嗎？兩個人隨著人群擠上車，葉建軍從褲兜掏出兩個硬幣塞進箱子一邊給水生解釋：“這是投幣公交，提前備好硬幣上車投幣就走。”“那萬一有人逃票呢？”水生問出自己的疑惑，“你想多了，沒看見司機一個個瞅著呢嗎？”“哦，原來是這樣？”水生恍然大悟。兩個人碾轉幾趟公交終于到了葉建軍租住的屋子，一間二十多平方米的二樓，里面有沖涼的還有一個簡陋的做飯的地方，一張架子床，一個布做的衣柜。葉建軍工作的地方就在離租住房子不遠的一個工廠。兩個人簡單打掃衛生后，水生第一次用煤氣灶做飯，方便快捷的另他咋舌。簡單吃過飯稍事休息后建軍便帶著他出去轉轉，看看找找有沒有招工的。下午沒有收獲的回來，第二天建軍準備上班了，叮囑水生注意事宜然后出門，水生記著他的叮囑出門前裝了幾個硬幣然后出去，走了很多廠子公司，轉了很多巷子，隨著來的時間越來越長工作依舊沒有著落水生陷入一種焦慮中，他沒有什么手藝，有些廠招新手但必須交錢培訓，對于水生目前的窘迫是不可行的。他只會廚師這一行，但進去試做的幾家都沒有被錄取，南北口味天差地別，這是首要原因。沮喪的回到出租房，晚上兩個人睡的正香的時候，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門外人聲嘈雜手電亂晃，一邊砸著門一邊喊著“開門查暫住證，快點開門查暫住證”，葉建軍被驚醒噌的就起來，翻自己的包找暫住證，等他找到自己的，看見水生茫然的坐在上鋪，他突然驚醒水生沒有暫住證，此時他慌了，在這個工業發達的城市，暫住證是多少外來務工人員的死穴，很難辦理下來，被抓了就要被關幾天，還得罰錢，這個霉頭務工人員是能躲就躲，躲不開就藏起來。連忙把水生拽下床，急的團團轉，不大的空間里連藏個人都難，外面的敲門聲越來越急，隨時有破門而入的苗頭。不得已建軍硬著頭皮開門，一群穿著制服的滿臉怒容的進來吼道：“這么久開門磨嘰啥呢，快點拿出來別耽誤我們時間。”“這里這里，剛才穿衣服呢”，建軍滿頭大汗的解釋著一邊遞上證件。制服男一邊接過證件查看登記一邊指著水生問：“還有一個呢？”水生被問到有些緊張，他還沒開口建軍急忙開口：“那個我這親戚剛來，還沒來得及辦理，明天一定帶他去弄”“工作地址哪里，嘛個公司？”“還沒有工作地址”建軍著急忙慌的解釋。“帶走吧”不容分說幾個人上來就架著水生往出走了，水生慌了建軍亂了，任憑他們哀求解釋水生還是被帶走了，在那狹小的屋子里關了很多和水生一模一樣的人，男女分開關，各種年紀的，天南海北的語言，有些之前僥幸逃開了檢查，這次依然被逮到，有些來的時間比水生還長每天都東躲西藏，最后還是被揪住，里面的人大都有些惶恐的心里，期待有人花錢撈出來，但又怕花太多錢讓自己更窘迫，還有的被關了半月了還沒出去，大家焦躁的擠在一起。水生被關了三天后建軍花了兩百塊錢才把他撈出來，水生卻已被這城市兇猛的執法力度嚇的沒了繼續呆下去的欲望。眼看過了半月工作卻依然沒有著落，帶來的積蓄早已花光，思忖再三水生決定回家去，路費還得問建軍借，連著撈他出來的兩百塊錢和路費，出門一趟啥都沒干成倒是欠了五百塊的外帳，這讓水生郁悶了很久。建軍上班不能請假送他，便給他指了路線公交，水生一早告別建軍帶著行李，又再次擠上公交，看著窗外的高樓林立車水馬龍，心里涌上濃濃的失落，偌大的城愣是找不到他可以落腳的地方，這熙攘的人群哪一處又是他的站腳地呢？來時拎著的行李回去時一樣多，連想給孩子買點禮物的錢都擠不出來。水生站在窗邊凝視車外的繁華，眼里的憂郁一點一點蔓延。而此時挨著公交過去的一輛轎車里，余生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司機敬業的開穩車子穿插在車流里，九十年代的南方道路已然是車流一片了，路過紅綠燈路口車子停下，余生的轎車和水生坐的公交挨著停下，水生站在車廂中部，視線的正前方就是余生，余生的車窗沒有搖上去，她安靜的坐在車子里，臉上帶著慣有的冷漠疏離，一身正裝，淡雅的妝容，披著的卷發，紅綠燈有些長，她稍顯急躁的抬腕看了下表，視線左右兩邊看過去，而此時公交啟動，水生的側臉留在余生的視線里，余生心里突兀的跳了一下，抑制住心神努力伸長了脖子去望那個側臉，這時候轎車左轉，在即將過去的十字路口水生回頭望了一下，眼里閃過詫異，好像剛才看見余生的臉了，但又不確定是不是，他的余生何時這么洋氣了，應該不是她只是像她吧，水生苦笑一聲暗罵自己的蠢，余生離開多少年了？怎么可能在這碰上呢。余生沒有勒令司機去追公交，她覺得不可能是水生，相隔這么遠，他現在應該守著老婆孩子過著平凡幸福的日子吧，剛才那個側臉真的是太像他了，只不過那個側臉帶著頹廢，她的水生可是滿臉的精氣神。公交越走越遠，載著水生向火車站去，轎車越開越遠，載著余生向客戶那里去，這個交叉的十字路口，遺失了他們的歲月，連記憶也逐漸模糊。當時光荏苒，他們偶爾會想起那個異鄉的路口相似熟悉的側臉，但卻已經沒有去追問的勇氣，有多少人活著活著就只剩了妥協，命運的十字路口，遺失的你我他，退掉的激情仍然可以稱做愛情，只是卻已經不在打擾生活。最好的默契就是昔日戀人變成陌路人，你裝作不問，我刻意不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