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手沓沓紛至，一聲急喝，甩響了馬鞭，駿馬從大道上呼嘯而過，揚起一陣陣的黃塵。

路旁的河水悄悄地浮出兩個腦袋，覷著眼往左右的大路看上一會，見沒有什么動靜，方才爬到岸邊。兩個人，一胖一瘦，正是葉凡和徐定光，身上的襖衫水淋淋的，在這種冬日嚴寒的天氣里無疑是種遭罪。他們凍得瑟瑟直抖。

這是他們近幾日來第二次落水了。

……

自打妙心和尚把他倆撈出水面后，葉凡他們還在客棧等了幾日，仍不見松道人回來。葉凡這才相信徐定光的推測，那位松陽道長在那個閻浮提的世界里出不來了。

當徐定光說起他在閻浮提世界的經歷時，葉凡的第一反應就是徐定光魔怔了，可聽對方說得活靈活現的，有些細節不像是他能編出來的，不由地半信半疑。然而徐定光之后說起葉凡在海島上面的所見，葉凡就徹底相信了。那片海水里，前后就一個小海島，當時只有他一個人。徐定光繪聲繪色地說著那幕后羿射日的場景，說的是一絲不差。

徐定光說完，瞧見葉凡吃驚的樣子，更加得意了，問道：“葉兄弟，你看到的這是個什么意思？無生和尚說大爺凡心未了，所見都是紅塵，那你呢？該不會天天想的都是射箭吧？哈哈！”

葉凡擰起眉頭，道：“我哪知道？就看到那人一箭把太陽給射沒了，等了半天也沒見到別的，后來那座小島突然沒了，我還以為會掉到海里了，沒想到居然出來了。”

“你說……那位松陽道長是從天界來的，為什么偏偏要找上我們？”

“……興許看上你呢！”葉凡遞來壞笑，調侃道。

徐定光驀地想起那位松陽道長瞇眼嘿嘿一笑的樣子，瞬時惡寒。

……

既然松道人不會回來了，葉凡和徐定光就沒必要繼續呆在這里，索性拍拍屁股閃人，回華陽去。誰料天有不測風云，這倆人高高興興地剛出了枯木鎮，就和那群馬賊撞上。馬賊們一見到他倆，雙目赤紅地跟見了殺父仇人似的，緊追他們不放。

這倆人心里都明白，肯定是上次救那些鏢客的事被對方記恨上了，加上他們的大當家吃了大虧，更是怨恨大了。

枯木鎮的周邊都很荒涼，尤其沿著官道一望無際的都是黃土沙地，難見到成片的樹林。這種地形對馬賊來說再適合不過，可對葉凡他們來說，就糟糕透了。沒有能遮蔽視線的場地，無論他們怎么拼命地跑，也不可能躲開身下四條腿的馬賊。無奈之下，倆人只好躲進道旁的河水里。一直到聽不見馬蹄聲響，這才爬上岸邊。

徐定光一抹臉上的水滴，打了個冷顫，朝著馬隊遠去的方向，把牙口搓得咯咯直響，也不知道是凍得還是給氣得，罵道：“大爺的！以后神功練成，大爺我第一個先燒了你們的老家！”

“拉倒吧，要是他們回來了，看你的牛皮還能吹得起來不？”

葉凡的話音剛落，馬蹄聲在那邊響了起來，聲音愈來愈大，直如陣陣滾雷，奔向他們。

倆人驚恐地對望一眼，徐定光慌手慌腳地要再鉆回水中，被葉凡拉走：“趕緊跑吧，他們肯定看見咱們了！”

徐定光罵道：“你也是烏鴉嘴！又把他們給招來了！”

“前面兩個小子，他媽的都給老子站住！”那位二掌柜的聲音從葉凡的身后追了過來，瞧這聲音洪亮的，必然是離著他們不太遠了。

“站住不動？不可能！一動不動是王八！”徐定光頭也不回地叫道。

葉凡向前指了指河邊的那棵胡楊樹，徐定光隨即會意，眼下再怎么跑也跑不過四條腿的家伙，索性到了河邊，靠著樹跟他們拼斗一場。若是不行，再跳到水里說不定還能逃走。反正身上濕漉漉的，也不差這一次。

葉凡和徐定光剛跑到樹前，馬賊跟著趕到，將他們團團圍住。兩個少年喘著粗氣，背靠背地在樹邊站定。那位臉色發青的二掌柜猛地勒住馬轡，問道：“那幾個鏢師呢？”

徐定光道：“大爺我哪知道啊！不是你們一直在追嗎？”

“少他媽的裝蒜，老子沒空跟你倆瞎掰咧，快說！”馬賊們紛紛呼應著二掌柜，扯起嗓門在那叫罵著。

“各位大王，我們倆人是過路的，真不知道！”葉凡道。

“草你們大爺的！你們不去找那條大蛇，找我們有毛用！”徐定光叫道。

二掌柜的臉色更加難看，忽然揚起馬鞭抽了過去。只聽一陣風聲，徐定光下意識地抬起手臂去擋，卻忘了他的衣衫早已濕透了，緊緊地貼在手臂，這一鞭子下來，撲哧一下，瞬間將他的衣袖抽破了，雪白的手臂頓時顯出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疼痛。

卻看那位二掌柜揚起聲音叫道：“看你們年紀輕輕的，卻狼狽為奸，恁地不要臉哩！好哇，先剁了你們的兩只手，拿回去給大掌柜解解恨！”這一句話剛落，馬賊們喝聲大起：“對啊！二掌柜，跟這些沒良心的狗賊說那么多有個球用，大伙先砍掉他們的手，為大哥報仇！”噌噌數聲，有些性急的已抽出了寒亮的刀鋒，在那躍躍欲試將要殺來。

兩位少年臉色刷地變白，看來免不了要拼一場了，只是空手無刃，這剛要對陣，膽氣上就落了下風。葉凡將一只手放在徐定光的背后，準備一見情勢不妙，就拖起他再次閃現出去。這些馬賊沒見過他使用過道術，應該能讓他們措手不及。

二掌柜座下的鞍馬嗒嗒地靠近了幾步，鏗地也抽出了亮晃晃的鋼刀，覷眼冷面，剛要揮出。有人奔馬過來，聲色惶急地叫道：“二掌柜，官兵來了！”

西邊響起一聲悠長的號角，緊跟著遠處又傳來一聲號角呼應著。地平線的盡頭，滾滾風沙卷起，宛如驚濤駭浪席卷而來，風浪其中有一大青面的旌旗，上繪著駿馬生翅的圖案。

當即有人叫道：“是挾翼軍！”

昔日周穆王駕車所用的八匹駿馬，其中一匹背生肉翅，能如大鵬鳥展翅千里。這伙官軍就以此作為他們的軍名。也是軍如其名，他們來去如風，專門剿殺附近的馬賊山匪，有不少的邊荒好漢都在他們的手下折了命。

二掌柜氣道：“不用你說！”那邊煙塵漫天，至少來了好幾隊的兵馬，若是給他們追上，只怕自家這點山寨人馬都要交待在這。當下憤恨地看著葉凡和徐定光倆人，鏗地一聲收起鋼刀，罵道：“算你們倆小子走狗屎運，下次給老子撞上，非把你們的球給剁了！”一扯馬轡上的韁繩，打個響唿，喝道：“弟兄們，走人！別被那些狗娘養的鷹爪子給抓住了啊！”馬賊們一齊應聲，二掌柜雙腿一夾坐騎，掉轉馬頭如一陣風地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