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九思照常殺豬賣肉,禪光依舊每日清晨過來勸她放下屠刀,順便在她每次殺豬的時候念上一段往生咒。
楊九思覺得這和尚腦子不清醒,禪光覺得這姑娘太過于血腥。
好在兩人都各忙各的,也算是相安無事。
不過有一日趕上楊九思那個的日子,她原本就渾身酸軟不自在,加上禪光在一旁念經。
“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
楊九思端著剛放好的豬血,看著禪光的光頭,心底不知哪兒來的厭惡,手一揚。
禪光真個人被血色籠罩,渾身血污,都是新鮮的豬血。
楊九思把鐵盆往地上一摔便進了里屋換衣服,結果禪光只是愣了一會兒神,又開始念經。
“禪光大師,豬血好喝嗎?”楊九思單手叉腰靠在門框上,饒有興致看著滿身豬血的禪光。
禪光除了念經不說話,把整個經文翻來覆去念了不知幾百遍之后才睜眼看著楊九思,“九思姑娘臉色蒼白,雙眼暗黑,可是血氣不足,月事不調?”
楊九思氣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她指著禪光,“我看你是佛門大師一直忍著沒罵你,沒想到竟然是個不要臉的登徒子!”
禪光面無表情起身,滿臉豬血讓他看起來十分猙獰,“貧僧略懂醫理,九思姑娘若是不嫌棄,可否讓貧僧把脈診治一番?”
楊九思臉色鐵青,往后退了兩步,“大師還不準備回寺嗎?小店準備開張了。”
禪光緩緩起身走向楊九思,抬手抓住她手腕,楊九思想掙脫又掙脫不開,也不知禪光哪兒來這么大力氣,她已經氣得渾身發抖,禪光卻又慢慢開口,
“九思姑娘確實是氣血不足,可用黑糯與紅棗枸杞熬粥,趁熱喝下去,調養數日便可。”
楊九思甩開禪光,“我……我……你確實是個登徒子,滾,快滾!再不滾我砍死你!”她拿起殺豬刀指著禪光,“滾!”
禪光緩緩行了一禮,“阿彌陀佛,九思姑娘好生調養,貧僧明日再來。”
楊九思緩了很久才緩過來,她忍著氣打掃了地上的豬血,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才正式開張。
肉鋪快打烊的時候,昨日那個小沙彌提著一個竹籃子,見到楊九思咧開嘴大笑叫道,“九思姐姐,師叔讓我給你送好吃的來了。”
楊九思探頭出來,“小和尚?”
“我叫謹明,”他墊腳才把竹籃放在菜板上,“住持師叔讓我來給姐姐送東西,他說只有我來,姐姐才不會拒絕。”
楊九思正要說話,謹明已經跑得遠了,邊跑還邊說,“住持師叔說了,姐姐一定要都吃了,以后還會送過來的。”
楊九思掀開竹籃上蒙著的粗布,見里面放了一碗尚溫的黑糯粥,里面放了不少切碎的枸杞紅棗。楊九思取出瓷碗,見底下竟然還壓著一本書,她拿出來一看差點氣暈過去。
一本心經。
楊九思把書丟到地上,心想著這粥不吃白不吃,正好自己累得不想煮飯,便捧著碗蹲在地上喝得干干凈凈。
她不由得感嘆,這群臭和尚不吃葷倒也會做吃的,一碗普通的粥竟然煮得比她吃過的任何東西都好吃。
楊九思吃完了把碗一丟,收拾干凈打烊回家睡覺去了,她身子不爽,又被禪光弄得一天心情極差,很快便睡著了。
第二日清晨,禪光依舊來到了肉鋪,提著一個籃子,裝著熱粥的籃子。
楊九思來者不拒,不拒的是粥,而不是禪光。
不過她還是蹲在地上捧著碗,把禪光當做空氣,十分愉快的把粥喝得干干凈凈。
禪光等她吃完后,十分自然的伸手過去,正要握住她的手腕,楊九思閃身躲開,道,“大師請自……”
“重”還沒說完,她又被禪光抓住了手腕,同樣抓得很緊,她掙脫不開。
“九思姑娘以后莫沾冷水,莫吃冷食,你底子雖好,卻也經不起這般糟蹋,”禪光放開她道,“還請姑娘隨我回寺,貧僧可……”
“你可閉嘴吧,”楊九思揉了揉手腕,“我想吃什么做什么用你管?我想死想活用你操心?不讓我殺豬就算了,還天天來念叨這些,你再進來我就砍死你,說到做到!”
“貧僧的師侄送來那本心經,九思姑娘可以看看,也好除去姑娘心中魔障,希望姑娘早日放下執念,貧僧告辭。”
楊九思心里煩躁,啪得把瓷碗摔在地上,“你再來我絕對砍死你,滾,滾得越遠越好!”
楊九思一天下來都心神不寧的,幾次切肉差點切到自己,她盯著地上那本心經,越想心里越不痛快,自己好端端的在這里賣肉,偏生有個和尚來勸自己信佛,又送粥送經書的,在楊九思眼里,只要送來的就一定會收下,不要白不要,只是這本經書看著實在心煩,她想了想,把經書拾起來,然后丟到了灶臺里當了柴火。
第三日楊九思剛到店里,就見禪光筆直站在門口,然后十分自然的走了進來。
楊九思拎著殺豬刀,“我說了,你再來我就砍死你。”
“貧僧是來勸九思姑娘放下屠刀的。”
“你就不能換句話?”
“貧僧是來渡九思姑娘的。”
“渡我?”楊九思轉動著殺豬刀,“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算不算渡你上西天?”
“阿彌陀佛,九思姑娘請慎言。”
“禪光大師請慎言,”楊九思皮笑肉不笑,“我做的是殺豬賣肉的生意,不適合談你的佛祖,大師請回吧,要不然我可真的要白刀子進了。”
禪光遲疑了一下,拿出身后的竹籃,“這里面有貧僧替九思姑娘抓的藥,熬制方法寫在紙上,請姑娘一定要按時服用,以免傷了身子。”
“誰知道你送來的是不是毒藥,”楊九思道,“不過喝了大師兩日粥,我也不能白喝,我欠凈業寺一個人情,以后若是有事求助,我可幫你一個忙,只是之后不勞煩大師給我送藥送粥,免得沾了我這兒血腥味壞了大師的修行。”
禪光依舊道了句“阿彌陀佛”,放下盛滿粥的碗和油紙包好德藥材,拿起前日的瓷碗,這才離去。
楊九思覺得禪光不僅腦子不清醒,整個人怕都是瘋子,她端著黑糯粥,又看著地上的藥,心想著不吃白不吃,于是又吃了個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