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冰釋前嫌
- 夢里花開千秋盡
- 皎月清羽
- 3694字
- 2017-12-03 18:19:51
月夜下,一個紅衣翩翩、長發半散的女子站在城郊的小溪邊,背著一個簡單的小包袱,腰間掛著一塊血玉海棠。她的臉上有一道深紅色的傷疤,看起來弱不禁風。
雨后的空氣微涼,微風吹過,吹的她咳嗦了起來。
“咳咳咳……”
南宮沁璃輕輕掩住唇,擦去唇角的血跡,抬起頭看向前方的蒼翠樹林和茫茫山峰。月華如輕紗般籠罩在山峰上、樹林中、小溪邊,仿佛那人溫柔的笑意。夜空中寒星點點,烏云散去,清新透徹。
她唇角微揚,看著眼前的景物,眼中含著一絲懷念。
這是去年她生辰時,蕭郡安引她來的地方。猶記那一日,新月皎潔,漫天的花瓣和孔明燈,腳下翩飛的紅綢,山谷中經久不息的簫曲,還有那一夜……他的溫柔。
呵……什么時候心動的呢?或許是那一日,或許是他帶她出去游玩,或許是他為她烤魚的那晚,或者是更早……愛,悄悄地來了,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想著流云白天跟她說的話,她心中酸楚。郡安……原來真的那么恨她,原來,他見到她會不開心。那么……她不如離開,只是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她有些累,沒有了輕功,只能靠腳走。她走了很久,走了整整五個時辰,只覺得腳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南宮沁璃垂眸。她想在臨走前,再上一次峰頂。可是……沒有蕭郡安,她再也上不去了。
“郡安……”眸中染上淚光,她對著空曠的天空呢喃道,“謝謝你來過,謝謝你,愛過我。”
“愿你一生,江山在手,佳人在側,多壽多子,安平喜樂。”
南宮沁璃低下頭,擦去臉上的淚水,輕嘆一聲想離開。她轉過身,抬頭向前走,卻猛然頓住。
她面前九尺之外,站著一個白衣男子,眸光如明月清輝,身影飄逸出塵如謫仙。櫻花色的薄唇輕輕抿起,劍眉微皺,正定定的看著她。
她瘦了,瘦了很多,原本還算勻稱的身型如今一陣風便能吹倒。雖然傲骨依舊,卻終不似從前那般有底氣了。
這個丫頭,這么晚亂跑什么,不知道傷還沒好嗎?不知道他很擔心嗎?蕭郡安想著,劍眉皺的更緊了。
南宮沁璃紅唇微張,看著那張魂牽夢縈的臉,只覺恍如隔世。看著他皺起的眉頭,她以為他嫌棄她闖了他的地方。
她看了看四周,攏了攏肩上的包袱,垂眸抿了抿唇,道:“我就是來這里看看,看完就走,你……”她輕嘆一聲,搖了搖頭,覺得解釋不下去了,便擦著他的肩膀徑直走了過去,沒再說什么。
就在擦肩而過的瞬間,蕭郡安忽然伸手拉住她,溫聲道:“你去哪?”
溫熱的大手牽著她冰涼的手,南宮沁璃眼眶一熱,垂眸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蕭郡安皺眉,“你現在傷還沒好,亂跑什么?”
“我……”南宮沁璃輕聲道,“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呵……”蕭郡安冷笑一聲,眸中滿是心疼,她卻沒看到,“能照顧好自己。南宮沁璃,你就是這么照顧好自己的嗎!”
她猛地抬頭,看向蕭郡安,有些不解。
“南宮沁璃,你的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蕭郡安突然就火了,“你堅持自己的執念,可以;不顧及我的想法,也可以;你想跟你以為的當年的那個人走,我放你走。可是南宮沁璃,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這樣作踐自己!”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給你,你想怎么樣我也都隨你。我只想保護好你,若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要好好保護自己。可你如今呢?”
“你說你能照顧好自己,便是將自己照顧的滿身是傷嗎?南宮沁璃,你知道你有多蠢嗎?”
南宮沁璃愣愣的看著眼前劈頭蓋臉責怪她沒有照顧好自己的蕭郡安,垂下眸子不知該說什么。
“還有,你知不知道自己多可恨……”蕭郡安抬眼望向天空,“你知道我為什么不說明我是當年的那個人嗎?”
“那是我不想你因為當初的承諾才嫁給我,我想讓你真心接受我,所以才沒有說。”
“你果然誤會了……可是,我以為我在你心中的分量可以超過你的執念,可惜我錯了……我終究是抵不上你的執念重要。”
蕭郡安輕笑,笑容里滿是苦澀:“如今,蕭陵將你傷成了這樣,而且就算你知道了一切真相,還是不愿意留下,依然要走……南宮沁璃,安安分分的留在我身邊就那么難嗎?”
“郡安……我……”南宮沁璃不知道該怎么說,她想留下,可是……
“你就算不愿意留在我身邊,也不必這樣著急。如今連傷都沒養好就要走?”他從懷中拿出她留下的字條,展開在她面前,“還留下了這樣一張紙?你是想說明什么?不再見我嗎?”
上面只有一首蹩足的詩詞:
孤燈如豆月長彎,夜未央,人不眠。凝眸還似燭光滿,風拂枯葉,殘花飛卷,漫天舞云亂。
獨酌醉飲笙歌遍,琴音悠悠淚零散。浮圖舊日聚歡顏,可嘆今朝,依稀故人,如何重相見。
一首詞,道盡了她這些日子以來夜夜難眠,回想著他們過去的美好時光。可是……卻是無顏再見他。
蕭郡安苦笑了一聲,道:“或許……我今日就不該來尋你。”說罷,沒有給她反應的時間,他足尖輕點,轉眼間消失不見。
“郡安!”南宮沁璃手中一涼,指尖仿佛還有他的溫度。她在四周慌忙尋了幾圈,可是早已不見蕭郡安的蹤跡。
“郡安……對不起……”她淚水不住的流下,對著他消失的地方輕輕訴說。
“我以為你恨我,不想見到我。我茍延殘喘,只是因為想活著再見你一面……想親口跟你道歉,可是……卻沒來得及……”
“郡安,我愛你……不是因為你是當年的那個人,而是……單純的愛你。你真的比我的執念更重要,只可惜,我終究還是傷害了你……只怪我明白的太晚,都怪我……”
“我愛你,郡安……對不起……對不起……”南宮沁璃垂著眼眸,輕輕訴說,淚水打濕了紅色的衣襟。
周圍靜悄悄地,只有幾聲寒鴉哀鳴,襯著凄寒凄清的夜色,卻無人應答。半晌,南宮沁璃嘆了口氣,擦了擦淚水,緩緩抬起腳步,咬著唇,手中拎著小包袱,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還沒走幾步,她忽然被一股大力扯得轉過身,直直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蘭花香氣蔓延,她愣住了。
蕭郡安將她緊緊的抱在懷里,久久不放開。他閉著眼,感受著她在他懷里,她的呼吸和心跳,都令他無比眷戀。
溫熱的呼吸落在南宮沁璃的脖頸處,她反應過來,輕聲道:“郡安……你怎么回來了?”
“我根本就沒走。”蕭郡安溫潤的聲音傳進她耳中,無端的令她慌亂的心安定了下來。
“那你……”
“我若是走了,怎么能聽見愛妻這樣深情的話語?”蕭郡安悶聲笑道。
“你是故意的!”南宮沁璃羞怒,“你……”
“璃兒……我好想你……”蕭郡安忽然打斷了她的話,沉聲道。
“我……”南宮沁璃咬唇,回抱住他,將頭埋在他懷里道,“我也好想你……”頓了頓,又道,“流云跟我說,你殺了千紅院里所有人……”
“不錯。”蕭郡安輕輕頷首,淡笑道,“他們欺人太甚,怪不得我。”
南宮沁璃淚水刷的落下來,心疼的厲害:“你毀了自己的名聲……都是為了我……”
“為了你,我可以傾盡一切。”蕭郡安輕笑,“可是你……我千辛萬苦將你找回來,你怎么能走得這么輕易?”
“流云說,你看見我會不開心的,所以我就……”南宮沁璃窩在他懷里,垂眸輕聲道。
“這個流云……”蕭郡安咬牙道,“差點害我丟了妻子。”
“郡安……我已經……不是你的妻子了……”南宮沁璃委屈道。
“呵……”蕭郡安輕笑道,“怎么不是?那張休書蕭陵根本就沒拿走,早已經被我毀了。如今,你依然是太子正妃,誰也不能說什么。”
“還有,什么多壽多子,安平喜樂。若我娶了別的女子,你難道不會傷心難過嗎?”
南宮沁璃身子一僵,久久沒有說話。
“怎么了?”蕭郡安放開她,扶著她的肩膀問道,“怎么不說話?”
南宮沁璃抬起眼睛,看著蕭郡安的月眸,道:“郡安……我已經不干凈了。”
“胡說什么?”蕭郡安挑眉,不以為意,“別告訴我你是想說,你跟蕭陵在一起兩月,又進了千紅院,怕我父皇母后不能接受?”
“還有你……”南宮沁璃抬手輕撫右臉,“而且……如今,我的臉變成這樣,還內力盡失,你……還愿意要我嗎?你……真的不在乎嗎?”
“我為何要在乎這些?”蕭郡安輕笑,“璃兒,你不需要擁有絕世武功,因為我會護你一世周全。而且……近日我實是脫不開身,但你別急,你的臉我會治好的。就算治不好你也不用怕,我蕭郡安還不至于膚淺到以貌取人。”
“況且你這樣蠢笨,我不也從來沒嫌棄?”蕭郡安悠然淺笑,一身白衣如雪,溫潤清雅,高貴出塵。
南宮沁璃聽到最后一句,愣了愣,這就是她熟悉的小哥哥,笑意悠然,對她百依百順,還時不時的嘲笑她幾句,可恨她竟沒認出來。她的眼睛又濕潤了……
“你怎么變得這么愛哭了,別哭了……”蕭郡安嘆了口氣,“當心眼睛哭壞了,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擔心。”
“不會了……”南宮沁璃忽然打斷他,道,“從今以后,你在哪我就在哪,再也不離開……”
蕭郡安輕笑,笑意暖融融的,輕聲道:“好。”他的眼神落在她腰間的血玉海棠上,忽然伸手一揮,血玉海棠瞬間化為粉末,散在風中。
“你這是做什么!”南宮沁璃大驚。
“這個東西羈絆了你十年,如今,我希望你忘了它,而記住這個。”蕭郡安從腰間扯下一塊兩寸見方的白玉牌,放在她手中,“這才是我真正想要給你的,代表我的身份。任何人見了玉牌如見我本人,你要收好。”
南宮沁璃端詳著手中的玉牌,上面端端正正的兩個大字三個小字:太子蕭郡安。
她點點頭,珍而重之的收好玉牌,仰頭笑道:“好,我記住了。”
蕭郡安輕笑著吻了一下她的額頭:“乖。”當下,他攬著她運起輕功,向太子府而去。
夜空中還傳來南宮沁璃不滿的聲音:“可是我還是喜歡玉海棠……”
還有蕭郡安寵溺的輕笑聲:“好……回去我親手刻給你……”
“這還差不多……”
暗夜之下,滿山的梨花忽然綻放,幽幽山谷中,到處都是梨花香,沁人心脾,映著月色下的溪水潺潺流過,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