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放光彩
- 夢里花開千秋盡
- 皎月清羽
- 4348字
- 2017-08-07 07:45:25
“不知夏夫人想比什么?”陳小姐問道,仿佛比什么她都可以應付得來。
“那便展示各自拿手的吧。”夏婈玉微笑道,“輸贏自有公論。”
“臣女最擅長琴,不知夏夫人...”
“恰巧,臣妾也是。”夏婈玉微笑,“陳小姐請指教。”
陳小姐也不客氣,當下走到大殿中央,一揚手,下人便遞上來一把焦尾琴。
大殿中安靜極了,只見陳小姐素手輕撥琴弦,‘錚’的一聲,流水般的琴音回響在大殿中,聽的人如癡如醉。溫柔的琴聲如一股清流熨帖著眾人的心,像是久旱的大地得到了甘霖般,讓人身心舒暢。她雙手靈活的撥著琴弦,嘴角含了一絲勢在必得的微笑。
一曲終了,她看向夏婈玉,露出了一絲挑釁。
“當真是余音裊裊,繞梁三日不絕。”蕭逸寒點頭道,“此一曲堪稱世間絕響,這樣的琴技,夏夫人想贏過真是難啊。”
身旁的孟鸞依眸光淡淡的看了夏婈玉一眼,只見她面色淡然。孟鸞依心下了然,搖頭道:“那可未必。”
“好。”蕭煥陽看著起身行禮的陳小姐,“陳小姐琴藝高超,名不虛傳。”
“夏夫人,請指教。”陳小姐說道。
夏婈玉抬眸,只見對面的夏嫽玉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她起身走到殿前朝柳馨雪福了福身:“皇后娘娘,可否為臣婦準備幾樣東西?”
柳馨雪微笑:“夏夫人需要什么?但說無妨。”
“臣婦需要一塊長九尺寬六尺的白布。”夏婈玉緩緩說道,“還需要一張琴,一小盆墨汁。再請借臣婦四個宮女,臣婦有話交代她們。”
大殿上的人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只有夏嫽玉心下了然。她就知道會這樣,她這妹妹看上去淡然,可實際上骨子里卻是個遇弱則弱遇強則強的人。
“還有,請皇上恕臣婦即將失儀之罪。”夏婈玉又施一禮,“否則臣婦萬萬不敢展示了。”
“就依你之言。”蕭煥陽也好奇的很,這個小丫頭究竟想做什么,“皇后,方才夏夫人交代的事情,你去處理吧。”
“臣妾遵命。”
柳馨雪將夏婈玉帶到殿后去,眾人在殿上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只是片刻,柳馨雪便回到蕭煥陽身邊,點點頭。
而夏婈玉換了一身白色的水袖舞衣,腳上一雙素色的鞋子。她端端正正的走到大殿之中,身后站著四個宮女。她抱琴而坐,將琴放在膝上,旁邊的宮女將墨汁遞過來,又將一塊大大的布平鋪在夏婈玉面前的地上。夏婈玉接過墨汁,小心翼翼的澆滴在琴弦之上。
眾人睜大了眼,眼睜睜的看著銀色的琴弦變為墨色,那墨汁卻牢牢地附著在琴弦之上,一滴不落下。
將墨汁澆完之后,夏婈玉示意宮女將小盆放的遠一些。直到這一系列動作都完成,四個宮女靜靜的退到一旁,夏婈玉終于開始動了。
她素手一撥琴弦,每彈一個音,就會有一滴墨水以不同的角度飛出,滑落在她面前的白布上。琴音溫柔,意境高遠,與方才陳小姐那一曲不相上下。
只是那布上的墨痕過于潦草,讓人看不出門道。只有夏嫽玉的笑意越來越深,而寧寂飏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
直到琴弦上所有的墨汁全部滴落,琴弦緩緩回歸于銀白色。突然,夏婈玉抱琴而起,手下不停,琴音陡然變了個曲調,似戰場上金戈鐵馬急速而來。此時,她抱著琴,輕盈的旋轉著身體,找到半盆墨汁的所在,輕輕地跳起,蜻蜓點水般在墨汁中掂了一下腳,素白的鞋子瞬間被墨汁染成黑色。
眾人不可思議的盯著大殿中央的夏婈玉,看著她下一步的動作。除了夏嫽玉之外,沒有人知道她接下來想做什么。
只見夏婈玉的腳步落在了白布之上,她的身影出塵如仙,傲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視,而手中的曲子還沒停下。她在白布之上抱琴而舞,時而輕輕旋轉身體,時而跳起凌空翻轉,如翱翔九天孤傲的白鶴。她每一步都落得恰到好處,而布上的畫作,也漸漸成了型。
眾人以為這就快結束之時,夏婈玉突然離開了白布,四個宮女看準時機走上前來,一人拿起一角,將畫布高高拋起。而夏婈玉腳下一動,踢了鞋子,露出一雙雪白的玉足。而寧寂飏見狀,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幽深之色。
她水袖輕揚,將琴輕輕拋在對著畫布正中央的地上,而后輕輕跳了上去。這時,曲子剛好結束第二段。
夏婈玉放下水袖,長長的袖子掠過墨汁,水袖頂端染上了墨色。她腳下不停,雙腳隨著舞步撥弄著琴弦,曲調又緩緩降下來,好似戰爭結束,硝煙散盡,數年之后國盛民樂。
她在琴弦之上翩翩起舞,水袖劃過頭頂上的畫布,動作優美如行云流水一般,三千墨發飛揚,潔白的裙擺綻開,如白蓮纖塵不染,看的人眼花繚亂。
夏婈玉在即將結束撩起水袖之時,突然感到腕間一陣痛。不知不覺間,傷口又撕裂,將周圍的衣袖染的鮮紅,也有鮮血緩緩流到她掌心。她并沒注意,只是最后素手輕揚,一滴鮮血脫手而出,落在了畫布之上。
夏婈玉一驚,卻不見慌亂的緩緩收尾,每個動作都精致至極。
琴消,舞停,畫畢。
夏婈玉赤著腳,俯身行禮:“臣婦獻丑了。”
四個宮女將那幅畫作展示在眾人面前,那是一幅山川圖。
連綿起伏的群山之中,有清澈的小溪緩緩流過,山中長著常年不凋的青松。精妙的是,每一根松枝都清晰可見。而夏婈玉收尾時不小心滴落在畫布上的血,儼然成為了一輪冉冉而起的紅日,位置恰到好處。
大殿之上久久無聲,眾人都驚呆了。
這琴曲,這舞藝,這畫作,每一樣單拿出來都是世間一絕,而偏偏有人將這三樣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渾然天成。這個人,還是大婚之夜被趕出房門的被宸王殿下的貶為侍妾的女子。
夏婈玉。
這場比試到此,高下立現。
大殿中響起經久不衰的鼓掌聲,如潮水般。有人暗暗懊悔,當初沒早些下手將這樣的奇女子娶回家;也有人搖頭可惜,這樣的女子卻只是一小小侍妾。
三個身居高位的男人卻神色各異。蕭煥陽眼中有著濃濃的贊嘆。蕭逸寒眼中盡是玩味。而寧寂飏眼中,卻是不屑中隱隱含著不可置信。
待到掌聲漸漸停止,大殿歸于寂靜。蕭煥陽眼神落在那個自始至終都淡然立在下面的女子身上。
夏婈玉面上無一絲驕傲,一直淡淡的微笑著。她本就可以在人掌心上起舞,可以用三根弦的琴彈一首完整的曲子,可以左手擺棋右手作畫。這樣的雕蟲小技對于她來說,還真是微不足道。
蕭煥陽點點頭,看向陳尚書:“陳愛卿,怎么樣?你可認輸?”
陳尚書面上又是羞紅又是鐵青,不情愿道:“老臣...認輸。”
“好,朕雖非朝令夕改之人,但既然陳尚書都這么說了...”蕭煥陽揚聲道,“那宸王與陳小姐的婚事,就此作廢。”
夏婈玉感覺一道滿含恨意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她順著感覺望過去,只見剛剛輸給她的陳小姐一臉不甘。
她暗暗搖頭。不甘又能怎樣?寧寂飏本就沒打算娶她,不過是利用她做了擋箭牌而已。況且,這個陳小姐,面上表現的淡然,骨子里卻是爭強好勝,嫉妒心強。寧寂飏恐怕早就看出來了吧。
蕭煥陽沉默一會,又道:“既然今日,夏夫人贏得精彩,那朕便重新賜封夏婈玉為宸王正妃...”
“皇上!”寧寂飏冷聲打斷,“此乃臣之家務事,還請皇上容臣自行安排。”
“這...”蕭煥陽屢次被拒絕,面上總有點掛不住,當下臉色一沉。
“皇上,”夏婈玉突然開口,“今日不過是一場賭局罷了,臣婦不曾想要什么恩賜的。況且,臣婦贏了,就可以留在宸王府中,這便是最大的恩賜了。”
寧寂飏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笑意,并沒說話。夏婈玉還想說什么,忽然眼前一黑,身子如蝴蝶一般,輕輕向地上栽去。
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見一個青色的身影瞬間沖出座位,堪堪攬住夏婈玉落地的身子。
“夫人!”一直站在后面的青兒也快速跑到夏婈玉身邊。
“妹妹!”夏嫽玉也坐不住了,起身跑了過來。
“這是怎么了?”蕭煥陽皺眉,“快傳太醫!”
“等等!”皇后柳馨雪款步走下來,走到寧寂飏身邊,不顧儀態蹲下身子,轉頭吩咐道,“這一來一去的也需要時間,這里本宮先來看看,派個腿腳利索的快去快回。”
小太監得了令,趕緊向太醫院跑去。
寧寂飏眉頭皺得緊緊地,方才不是還好好的?贏得這么漂亮,今日之后定當名揚天下。可...這是怎么了?就連寧寂飏自己都沒發現,他心中對她的焦急和擔心。
柳馨雪為夏婈玉搭了脈,面色大變。
“這...這怎么可能?”她喃喃著。
蕭煥陽也走了下來:“皇后,夏夫人到底怎么了?”
“快,來人,去本宮的藥房中拿那瓶止血補血的丹藥,快!”柳馨雪面色焦急,“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耽擱不得。”
吩咐完之后,柳馨雪看向寧寂飏,眼中多了一絲埋怨。她冷聲問道:“宸王殿下,你可知夏夫人怎么了?就算你再不喜歡夏夫人,也不能這樣對待她。”
“臣...”寧寂飏說不出話來,他垂眸,突然看見夏婈玉那被鮮血染紅的衣袖。他拿過她的手,不顧眾多人在場,撩開她的衣袖。頓時,周圍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一條怎樣的手臂?素白纖細,可上面卻是一條條縱橫交錯的傷口,而且還有一道新傷被紗布緊緊纏著。可傷口仿佛是撕裂了,正在汩汩的流著血。
寧寂飏瞳孔縮了一下,凌厲的眼神瞬間掃向青兒。青兒的淚水刷的流了下來,跪在一旁傷心的哭著。
而夏嫽玉的怒火中燒,她不顧儀態重重的捶打著寧寂飏:“寧寂飏,你這個魔鬼!我好好的妹妹在你那,你就這么對待她!”
“娘娘,藥來了藥來了!”小宮女火急火燎的跑過來,將藥瓶遞給柳馨雪。柳馨雪二話沒說,將一整瓶的藥丸盡數倒入夏婈玉口中。
夏嫽玉還沒有發泄完:“寧寂飏,你個混蛋!你究竟讓我妹妹受了多少苦?”許是太過傷心,她也差點暈倒,被身后的陸震天扶住。
而蕭煥陽眼見著宴會沒辦法再進行下去,大手一揮道:“眾卿先都回去吧,這里的事情朕需要處理一下。”
于是,大殿之中的人紛紛退走,只剩下了蕭煥陽夫婦,陸震天夫婦和寧寂飏一行人。
“夠了!”寧寂飏心煩意亂,他也很想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當下對著青兒吼道,“你說,到底怎么回事!”
“嗚嗚...”青兒泣不成聲,“夫人不讓說...”
“快說!”寧寂飏面色狠厲,他一定是錯過了什么,“否則本王就將你扔到蛇窟里去!”
“寂飏!”蕭煥陽也急了,“你這是做什么。”
青兒也是一腔委屈,還有為夏婈玉的心疼和不值。她一股腦的將憋在心中半個多月的話盡數說了出來。
“兩個多月之前,王爺中了一次毒,岳府醫說只有千年血參能解。但是男子服血參,需得用一名女子新鮮的血浸泡七七四十九日方可生效...”青兒越哭越傷心,“可是夫人說,誰的命都是命,王府中的誰都是不可或缺的,只有夫人自己可有可無,所以...所以...”
“所以她就用自己的血,救活了寂飏?”柳馨雪不可思議,“這男子服血參乃是一命換一命,難怪夏夫人元氣大損,看來,岳府醫也是用盡畢生醫術才保了她一命。而且她身上又添了新傷,若是不好好調養,恐怕就...”柳馨雪又問,“那這新傷又是怎么來的?”
“夫人得知王爺要帶她入宮,苦于宮中不能穿素衣,便劃破手臂,用血...將衣服染成了淡紅色!”
“!”
眾人驚呆了。他們怎么也沒想到,寧寂飏竟然會這樣對待一個柔弱的女子。
寧寂飏也很吃驚,他沒想到,她竟兜兜轉轉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一命換一命,那她現在的身子,該有多虛弱?
“寧寂飏,朕對你很失望。”蕭煥陽緩緩閉上了眼睛,臉上滿是沉痛之色。
“呵...救命恩人?”寧寂飏冷冷一笑,不再言語。他將夏婈玉抱起,轉身大踏步的離去,留下面面相覷的一眾人。
“寧寂飏!你混蛋!”夏嫽玉在后面喊著,淚流滿面。
寧寂飏聽著身后的叫罵聲,又看了看懷中仿佛沒有重量的女子,嗤笑一聲。
混蛋嗎?或許對于夏婈玉,他一直是混蛋的吧。可是那又怎樣呢?國仇家恨,這事,還沒那么容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