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了一小會,白竹毅然抬起頭,與萬蘭雙目相對,清冷的聲調(diào)恢復(fù)如常,聽不出絲毫情緒。
“娘,我聽懂了您的話,也清楚您是什么意思。您是我的親娘,自然是事事為我考慮。關(guān)于從軍一事,恕我不能如您所愿。我不是心血來潮,從軍的種種弊端我早已在心中細數(shù)了無數(shù)次,做好了準(zhǔn)備。不瞞您說,新安國將來可能會招女兵,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不會錯過的。您和爹,以及身邊人都夸我從小就聽話懂事,不讓人操心,把弟弟也照顧的很好。我平日里基本上也都聽您的話,不跟您對著干,可這次我想自己做一回主,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使會惹您生氣,甚至與您母女情分變淡。”
白竹眼神凌厲,看向母親已然沒有了以往的敬畏,似是下定了決心,語氣愈發(fā)堅定。
“如果您硬要阻攔我,那就打斷我的腿;否則,我去定了。我知道這件事只有您會阻撓,爹會支持我,幫助我的,因為爹理解我,我們都有自己的信仰。”
一聽這話,萬蘭挑眉,嗤笑一聲,這孩子膽子真是不小,沒小看她,瞧這架勢是豁出去了。扶了扶發(fā)簪,繼續(xù)與白竹對視。
冷凝著臉說完自己的真實想法,左眼中久含的淚珠劃過蒼白的臉頰,一眨眼,雙眸中的眼淚齊齊掉落。
白竹微微抬頭,想上淚水留在眼眶內(nèi)。食指指甲緊掐大拇指,企圖控制住波動的情緒,保持鎮(zhèn)定。自己是很愛母親,可也想做自己,不愿抱憾終身。
白竹一開口,明沙眼皮就跳了跳,琢磨著語氣不對啊。接著倒吸一口涼氣,阿姐也太敢了,在外面受什么刺激了,說話這么直白,完全不給自己留退路啊。
連忙暗遞眼色給白竹,朝萬蘭一側(cè)努嘴,想讓白竹停下,別再往下說了。可白竹壓根沒往他那兒看,自顧自地陳述自己的想法。明沙只好求救般的看向白峰。
“他的爹啊!怎么這么沒眼力勁,趕緊開口先穩(wěn)住阿娘啊。阿姐這番話氣的娘的臉都泛紅了,眼神也變得凌厲起來。長這么大,看過阿姐流血,卻從沒看過阿姐流淚。姐也是,犟得很,跟頭牛一樣,就不能先松松口嗎,平時的伶俐哪去了。”
明沙心里再急,也不敢貿(mào)然搭話,就怕一個不小心,火上澆油更壞事。
白峰倒是沉得住氣,品著茶,吃著果子。見萬蘭起身沒出聲,自己也不言語,目光在娘仨身上打轉(zhuǎn)。
隨后白竹也站立,明沙不明所以,只覺得我坐著不舒服,干脆也站了起來。
瞧著明沙傻乎乎的跟著站,白峰眸中沾染了笑意。“這小子,都沒弄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就跟著瞎站,湊什么熱鬧。母女倆的事,你個小孩,摻和進入,豆粒大的作用都起不到,反倒自找苦吃。”
“白竹,你翅膀硬了啊,娘的話你是一點兒也不聽,非要往南墻上撞。別的事可以商量,唯獨這件事沒得商量。我給你五日時間,自己好好想想。這五日里,還如平日里一樣生活,該怎樣還怎樣。五日后,還在此處,你給我明確的答復(fù),同時你我母女間的情分,你要,還是不要,也給我個答復(fù)。二選一,你細細琢磨吧,竹兒。”
很明顯,萬蘭是真的動怒了,被白竹的話傷到了。雖然萬蘭強壓怒火,但話語中的冰涼和額上凸起的青筋已經(jīng)暴露了她此時的不快。
萬蘭撂下這決絕的話,轉(zhuǎn)身就走。皎潔的月光撒在她清瘦的身軀上,襯的那一抹倩影帶有幾分悲涼。
她的脊背依舊挺直,將頭保持在恰到好處的高度,步履從容,氣質(zhì)盡顯,唯有在不為人所見的眼角掛著些許淚,倏地落下,消失不見。
心中的怒意早已通過剛剛的話發(fā)泄了出來,現(xiàn)在只覺苦痛與恐懼。
竹兒跟她和峰哥一樣,都是倔脾氣,執(zhí)著,要強的很。認定了的事,不管遇到什么,都會做下去,哪怕得不到預(yù)想的結(jié)果。峰哥為官清廉是這樣,自己為心中所愛跟隨峰哥飄蕩也是這樣。竹兒真要想去從軍,自己攔也攔不住,峰哥若硬攔下,竹兒今后的生活也會過廢了,這輩子就毀了。
不是非要攔著她,軍政不分家,都說文官武將,竹兒從了軍也不會只是個小兵,將領(lǐng)不是只安心打仗就行了,也得與朝堂上的官員們掰扯,那水深著呢。
戰(zhàn)場上變幻莫測,朝廷招女兵去干什么也不為人知,等著竹兒的到底是什么?萬蘭對未來女兒的發(fā)展充滿了擔(dān)憂與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