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明沙也是倒霉,喝口水都能嗆到,咳嗽個不停。“明沙,你真行,水都不會喝了?臉頰通紅,跟灌了辣椒水似的。”看著那眼前的小紅臉,白竹樂的笑出了聲。
萬蘭專心給明沙捶背,原本為白竹擔憂不已的心剛剛平下,耳中飄來白竹的嬉笑聲,頓時就有點火氣,臉色微變,緩慢說道。
“你這丫頭,跑哪兒神游去了?你弟弟不是因為喝水嗆到了,臉才漲紅的,就知道笑。剛才你沒看到,明沙二話不說,咕咚咕咚地就把酒喝了,不像你,喝個藥費老大勁。小時候為讓你喝藥,愁的我難受。你個小姑娘還自稱是什么豪情女子,有個從軍夢,就你這樣的,誰要你。”
白竹瞧著萬蘭略含怨氣的眼神,打了個寒顫。討好的說“娘,你怎么又提這檔子事。我那時候比明沙年紀還小,難免有點小脾氣,如今一到喝藥的時候你就笑話我,就這么嫌棄你閨女啊?再說了,我喝不喝苦藥與夠不夠格去從軍沒有必然的聯系,忍不了苦味和不能吃苦根本不是一回事,你不要把二者混為一談,行不行?我性格怎么樣,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將來的某一天我有從軍的資格,你讓不讓我去,支不支持我?”說到最后,白竹音色徒然變高。
萬蘭也是個明白人,聽出白竹話里的意思了。前兩句話說的柔聲細語的,大概是被自己的那點火氣嚇到了,平時聲音都是清冷的,除了和明沙講話。最后音調高加重音發問,生怕自己沒聽到。閨女心里打的什么算盤,萬蘭一清二楚。最近也聽聞了一些不明真假的話。
聽到白竹的話,白峰心里咯噔一聲,且不知道阿蘭聽沒聽說傳聞,信了幾分,不信幾分,白竹主動提起從軍的事,實在是犯了大忌。阿蘭是絕不可能放白竹去從軍的,哪怕只是去燒火做飯。心底暗罵一向聰明的女兒犯糊涂,著什么急,提也要找個適當的時機,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
停下捶背的動作,盯著白竹清澈的眼睛,用平淡和嘲諷的語氣一字一句說出白竹不愿聽到的話。“竹兒,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沒有哪個國家招女兵,我們新安國就算收,你也去不了。我不想你被人欺負,可以接受你在我死前不出嫁或是嫁了再和離,但你不能去戰場上給敵人當練刀的。就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還想上戰場,做夢呢?死了都沒人給你收尸。你當敵軍是什么,跟街上的潑皮無賴一樣嗎?一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你個女兒身,只怕沒男兵死的痛快。能讓你痛痛快快的死,那是你幸運。被那些惡棍玩死,你就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自盡你都沒法子。別跟我說你的武功很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連串犀利的話語不斷輸出,敲擊著白竹的耳膜和內心。
萬蘭停下來,深吸了兩口氣,又道“竹兒,你也不小了,我顧慮什么你應該知道,不只是怕你死,是怕你不得好死。我不管你是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這話,還是怎樣,總之,娘很認真的告訴你,你不能去。你是我萬蘭的女兒,不想活了,死也要死在我面前,絕不能當孤魂野鬼。就算有一天新安國要求每家每戶出一名女子去從軍,不管你娘是多大年紀,都只能是我去,你老實在家待著,哪怕是打斷你的腿來阻止你的反抗。”
說著說著,萬蘭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雙目中布上了一層紅絲。她只當白竹幼時說的話只是在開玩笑,沒想到今天又提起來了,說的時候眼里滿是光,包含期待,渴望得到肯定的答復。那光刺痛了自己的心,自己女兒自己清楚,這想法怕是一直沒斷過,只是今天才又提起來。這也是個倔強的主,自己必須態度強硬起來,不能松口。
她的女兒可以去行俠仗義,但就是不能去從軍,一點念頭都不能有。身不由己,被迫承受屈辱滋味自己嘗過,午夜夢回被記憶折磨的睜眼到天明。沒有給孩子錦衣玉食的生活,萬蘭不是很在意,小孩吃點苦利于以后生存。可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孩子痛苦,親手把孩子送去虎口。
剛才的話是說的重了些,卻都是自己的心聲。怨也好,恨也罷,竹兒能安安穩穩度過一生就好。
見白竹嘴唇輕顫,鼻翼翕動,臉上帶著詫色,眼中染上了一層薄霧,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
萬蘭氣的吼道,“聽到了嗎?”
一旁的明沙聽的一驚,看著可憐的挨訓的阿姐,祈禱阿姐不要頂撞阿娘,娘親真要強硬起來,阿爹都攔不住,阿姐就只有吃苦的份了,雖然沒見過阿娘兇狠的樣子。萬蘭沒怎么吼過,生氣的時候最多罵兩句,但也不吐臟話。今天真的是失態了,白峰被嚇了一跳,怎么反應這么大。
這一刻,四人都靜默不語,沒人知道待會兒會發生什么。萬蘭和明沙盯著白竹,萬峰盯著萬蘭,低垂著頭,鼻子發酸,眼淚在眼眶里打圈,左右大拇指被左右手其余的手指緊緊攥住,在想娘為什么突然發火,自己該怎么回答,順不順娘的意思,妥不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