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泠接到愛羅伊的通訊后，來不及回去換衣服，只來到總統府，在洗手間把臉上的東西洗掉，就馬不停蹄的趕到總統辦公室前。

調整了一下心態，收斂好表情，她恢復理智，帶著微笑，敲響了門。

進去后，愛羅伊對她這副扮相有些意外，一番寒暄后，總才算進入了正題。

“這次事件不知您如何看待。”

宮泠猜他已有了應對之策，但該有的過場還是要有，于是配合道，“他們這樣的做法無非只是為了煽動大眾，可他們漏算了一點，餅畫得再好，也要哪個餅真實存在才有用…”

“您還是堅持認為這樣不可靠？”

“至少弊病是存在的，未知的。”

“…當年生物基因和機械化的爭論，早已有了答案，現在起哄要改誰能保證又一定是對的？況且先前我就說了，有一明顯高等尤里世人和我們一模一樣…”

“……”

久久的沉默令屋子里的氣氛有些微妙，愛羅伊不說話，宮泠也不說話，他們都在給對方時間。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話是這樣說，但愛羅伊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這樣的。

見狀，宮泠也不搭話。

差不多到要告辭時，他忽然和宮泠一道起身。當然，不過是轉身，與她背道而已。

只不過兩人用了同一個時機，宮泠楞了一下。

而就在這時。

站在窗前，背對著辦公桌的人，忽然發出了一道感慨，像疑惑又像自問：

“人，不能事事如意的吧…”

“…當然，”她怔愣間下意識回答，可話剛說出口，后面的話被打斷了。

“母親大人，我希望我能帶著他們一起回到母星。”

“……”

宮泠望著一株安養在窗臺上的白花發怔。

久久，“…嗯。”

總覺得今天的總統有點不一樣。

………

從辦公室里出來，順著樓梯一步步往下走，她一邊走，一邊思索這件事的走向，由于太專心，沒注意到腳下還有一層臺階，險些一步崴了去。

好在最后一刻及時覺察，才沒有摔這個跟頭，四下掃了眼，知道沒人后，淡定自若地整理起姿態來。

倒是在整理衣服時，耳朵不由自主地聽到了一陣淅淅索索的腳步聲。

是兩人成組的巡衛。

按聲音判斷，宮泠現處處整幢大樓三個樓梯間的中部，而對方則在左側邊沿。

這兩人許是因為現下工作清閑，便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起來。而討論的中心，正是宮泠現在思考的相關問題。

“…你看了教授的直播嗎？”

“當然看了！沒想到這其中竟隱藏了這么大的秘密！這教授真是…真是個好人。”

“希望他能堅持下去，帶領我們走向光明的未來。”

“哎…慎言。”

“怕什么？今天醫院來人了，先生現在心情肯定不會好，他不會…”

這兩人說到這里竟笑了起來，那笑聲中摻了“悲天憫人”，又帶了“壯志難酬”，不知前因后果的人，必然會誤以為是哪位賢才大能屈就于此，徒生幾分蒼涼寂寞。

待二人腳步聲漸遠，想已到下一層去了。

宮泠蹙著眉頭，思索了一番，結合前因后果，胸中已有幾分了然。

看來總統心緒不佳，除了政務上的事，還有其他私人原因。當然，也許還有個人情緒。

只不過…

飛快運轉起了異能，腳下徒然生力，瞬息間她就出了總統府。

只是站在門前等待專車的時間，分外無聊。

腦子不由自主地又將整件事從頭到尾理了一遍，未知尤里世帝國來勢洶洶，失了看好的繼承人，折了忠心耿耿的國家利刃，內部也才剛剛調整，一邊還有帝國虎視眈眈…

形勢已然危急至此，偏生還有這么一堆人眼里只盯著“長生”…

呵～

可笑至極！

想到這，她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莊嚴肅穆的總統府。

高高的建筑物上鐫刻了總統府三個大字，此時由下而上的光暈，讓這座建筑仿佛與它身后的天空融為了一體。

分不清是天壓著總統府，還是總統府撐著天。

所以說，她真的是有點厭倦這樣的生活了啊。

時代更迭，可千萬年來，其實故事核心從未改變。

——愚蠢的人在笑，聰明的人在哭。

愚人嘛，總有那么三分自得其樂，三分盲目自我，三分感懷傷時，當然還有一分虛偽，永不自知。

哎，何必為蹚不到自己身上的渾水操心呢？

“滴滴——”

車來了。

………

回到白和苑時，已是半夜。

帶著混著玫瑰花香的冷風一起鉆進屋子里。也不知是否因為太溫暖，理智又一次退卻，糾結的情感再一次占了上風。

宮泠在門邊磨蹭了好久，衣兜里存著的項鏈，摸著手感是那么的奇異又陌生。

這足漸轉熱的吊墜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魔力，竟又一次讓她猶豫不決了。

不過她心里也想得清楚，或許，還有時間太短了的原因。

逝者才逝，立刻就這么一刀兩斷，似乎不大能說過去。

畢竟，沒有人喜歡薄涼的人。

“母親大人？”

就在她糾結時，身后忽然傳來疑惑的聲音。也不知宮曜和林熠是什么時候到這里的，而她站在通道口正好堵了兩人的路。

她迅速把手從衣兜里拿出來，搶先說，“這么晚了你們要出去嗎？”

“今晚政務院臨時加班！”宮曜解釋了又補充，“他送我過去！”

她一步向前，把路讓了出來，囑咐道：“路上小心。”

“嗯，拜拜！”

“再見！”

待那兩人出門，門關閉后，她長出一口氣。脫掉外衣，放在一邊的衣架上。拖著沉重步伐，一步步回房。

放棄了糾結，心中默念著以身體健康為中心，不為糾結情事徒傷身。

………

遙遠的外太空，

在漂浮不定的力影響下，已經失去動力的殘艦只能在空中流浪。

從外直觀來看，殘艦艦身受了無數摩擦和巨大的外力擊打，整個中間部分都已經凹了進去，只留下一個狹小的通口，或許可以了解里面的具體情況。

“叮叮”

代表聯邦最高科技的人工智現已失去了運作能力，只能茍延殘喘的發出兩聲無濟于事的悲嘆。

就如同創造它的主人，也許很快他們將一起埋葬在這里。

破碎的殘片七零八落的散在四周。

蜷縮在角落的人，臉白如紙，雙眼大睜，目光毫無焦距地盯著前方，大陽穴青筋似蚯蚓般抖動個不停。

“嘶…”

燒啞的喉嚨已經辨不出原意，旁人只能隱隱察覺他氣息時強時弱、忽然冷硬，又突然孱弱。神色更是變幻莫測，時而冷漠癲狂，時而落落大方。

此時他的一雙眼睛里詭異地倒映出兩個景象。

一邊是未知高樓林立下，一個個“機器人”們麻木又日夜無休地勞作。它們或站在樓前，或待在陰暗的倉庫里，一只只機械眼空洞地看著上方。

說期待不是期待，說難受不是難受，因為有這些的前提，是要有能夠感受這一切的身軀…

而另一邊是一摞摞整齊的資料，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嘔心瀝血，成百上千次的失敗后，凝結成實驗臺上違逆時空法則的人。這不是重生，而是復活，這不生物科技的發展，而是里程碑。

她是屬于他的杰作。他留在這世上過去、未來、唯一、完美…瘋狂迷戀甚至把心掏出來奉獻的杰作。

這樣的杰作如果讓給別人，好像很可惜！

……

就在這兩種思維打得不可開交之際，兩相摩擦交融間，一種新的思維，應運而生。

而在眼前慢慢重合的那道身影，讓‘他’的心漸漸由炙熱化為了冷靜，感覺由熟悉化為了知道…

而待‘他’再次睜眼之時，天早已不再是天，水亦不再是水，心之明月，更不再是哪個明月。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