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沉默，長久的沉默。

宮泠沒意外地揚揚眉，沒再多說，畢竟這事關忽性命，不是人人都能像書上寫的那樣舍身為義。

況且，在場的除了自己外，誰又能沒個牽絆，沒個家呢？

唇角還未流露出些苦澀，那晦澀的情緒就被她隱藏了下去。

只是在不經意間側目瞥見了焦慮異常的涅景后。她心有不忍，可同時也是打心底里不愿左右他人。

“母親大人，這件事先算我一個。”

涅景能這么快就做好抉擇，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但聽見了他的選擇后，不知怎地，她莫名舒了一口氣，“好。”

“…還有愿意跟我一起去的，就到涅景這里留名。”

囑咐完后，她就往回離開眾人的視線。

穿過才搭好一半的帳篷，走過方樹的休息之地，瞥了一眼他手上端著的湯，還有離他及近擺放著的食物。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前行的方向自然發生了偏移，只是背后誠惶誠恐的方樹讓她一時不忍。

背對著他，淡淡地表態，“你放心，我會跟你去的。”

表情憂慮的中年人楞了一下，然后忽地不顧傷口和勞累伏地：“…謝謝您，謝謝您。”

“……”

他趴在地上，淚如泉涌，除了一個勁地感謝之外，還說了一大通贊揚恭維的話。

宮泠對他的感激倒沒多大感覺，只是到底不忍心一個好父親一直維持這樣困難的動作。

于是說，“…你先休息吧，等下能不能救到他們，還要看你。”

說到這里就起身離開，來到莫冶二人身邊。

“母親大人，怎么就您一個，他們呢？”

見到宮泠獨自走來，莫冶不由疑惑，又看了一眼被宮泠遺忘的湯。說，“…您先喝口湯。”

宮泠順手接過了莫冶遞來的碗，里面奶白色的湯汁上漂浮著細碎的調料。

氤氳而來的香氣刺激著勞累的身心與過于靈敏的味蕾。

她忍不住喝了一口后才說道，“一會兒要去救二隊，你去么？”

“救二隊？林熠他們出事了！”

宮泠嘆息，將事情的前因后果又敘述了一遍。

“……”

見莫冶恍然若思的樣子，過了好一會兒，一碗湯已經見底，才又問：“你怎么說，要去嗎？”

“當然要去了！先不說教官一直很照顧我們，哪怕看在同期伙伴的份上，我也得去。”

宮泠這才想起來，原初墨是莫冶、涅景、十一他們這一批初代異能者的教官，目前這整支探查隊，除了幾位后進他們學校的老師，幾乎都是她的學生。

“…嗯，那小黛這邊你打算怎么辦呢？”

“什…么怎么辦？”他舌頭忽然有點打結，語速又快了幾分，直接脫口而出：“…當然是讓她乖乖留在這里了。”

“她能力不強，去了也只是添亂而已。況且…”

話到這里，他就驀地止住了話頭，神情很正常的換了個話題。

“對了，說到這個，您已經和其他人說過了嗎？”

“嗯。”

“同樣的話？”

“同樣的話。”

“哎…”他嘆息一聲，爾后道，“這下有得鬧了。”

“顧不上那么多了。與其讓他們關鍵時刻掉鏈子，不如現在來解決。”

“說得倒也是。”莫冶也為自己端起一碗湯。

邊喝邊說：“味道不錯！但輸您一籌。”

“你這么說不怕小黛哭？”

………

最終確定要一起出發的人有九個人。宮泠對這個結果，已經足夠滿意了。

剩下那的四個人，她也沒多說什么。只將物資分了兩份，按人數兩邊各自拿了一份。

不過她不說，不代表別人不說。

“常月前輩…你真的不去嗎？”

衛薇薇的話一出口，宮泠就忍不住皺眉，側看一眼表情徒然尷尬的常月，立刻搶在常月開口之前說，“薇薇，這是個人選擇。”

本來就是想法不同，即使強行勉強了，最終也只會添亂而已。

“可是…副校長他們…”

宮泠面色微急繼續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勉強后要承擔的后果，我們誰也不負不起。”

“但是我們都同一個隊伍的！母親大人，我們每天都相處在一起，如果前輩他們不去…”

“好了！”宮泠難得冷臉打斷了她的話，看了想要說話的方樹，直接斷了他的念想。

“我以為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件事是自愿的，在我們受困這顆星球期間，無論發生了什么事，何時能得到救援這些都是不確定的，所以，不一定誰都會為了他人而以身涉險。”

“……”

“愿意去的人是重情重義，但也不代表不愿意去的人就真的全是薄情寡義。”

而是人性本如此。

最后一句話她沒有說出口，但她心里明白，人性是最經不起檢驗的東西。

試問如果她不是隊長，林熠和十一都不在其中，她又是否還會去，涅景又是否還會去。這些都是未知數。

要去的人都是因為心中有充足的理由，必須要去。而不去的人或是理由不夠，或是單純怕死…

當然這些現在都跟她無關了。

“常月，之后你們的安全就要靠你們自己了。”

一直聽著這兩人的對話被忽然點名，常月迷茫又不安的環顧四周，在對上宮泠目光時，迅速低了下去。

“好的，謝謝您。”

她也面色如常，關于衛薇薇譴責不忿的目光，也只作埋頭不知。

到最后，A組一行13人分道揚鑣。像同一個點上的相反直線，各往一邊前進。

在這茫茫沙漠中，迎接他們的還有很多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而在此刻，宮泠一行人首先要克服的就是勞累。

完全不間斷的穿梭行走在沙漠中已經超過八個小時了，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從日落時分起就開始肆意橫行的風沙，到了這個點，變得更加蠻橫無禮。

小小的堅硬的沙石刮在臉上能刺激起尖銳疼痛。

燃起的篝火在寧靜的夜中，發出啪啦的聲音。跳動著的明黃色火焰上映出一張氣急憤然的臉。

“莫冶，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休息一晚，現在先吃飯。”

“好啊…你不知道教官和我兒子他們在里面遇到了危險嗎？這個時候你還要休息？救人如救火你都不懂嗎？”

方樹氣得臉憋紅，一系列的質問讓人不知該如何回答。

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說解釋聲，說得叫人頭痛。

莫冶倒還是那付樣子，只是一張清秀的臉上少了往日的青澀，沉著的神情里，好像多了幾分名為穩重的東西。

“我們已經連續走了八個多小時了，滴水未進寸糧未食，大叔，你是要我們去送命還是去救人？”

“你說什么！”方樹氣急，直說，“好啊，你剛剛還表現得那么積極！我就知道不是你的親人遇到危險，你怎么會懂…”

聽出方樹話中的嚴重指責，涅景不由得的上前一步，望著被衛薇薇扶著的方樹，耐心地解釋。

“…方叔，這一來晚上你的擬態生物花沒了多少準確性，要是我們再不小心走錯了方向，反而會耽誤時間。二來連夜趕路讓人疲倦，之前你們組精神飽滿的去也受了重創，我們要是滿是疲倦的去，不僅救不出他們，我們也會被搭進去。”

“你們…”

“好了！”

坐在一邊的宮泠出言喝止，掃了一眼眾人，淡淡地說，“休息一晚！等方樹的花能使用了在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