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晨,從睡夢中醒來的白玉瑋,瞧著刺眼的朗朗乾坤,感嘆又一個美好假日的流逝。
天氣還算不錯。白玉瑋洗洗臉,換一條飄逸的黑色上衣,搭一條絲緞面緊身打底褲,踏著她火紅的運動鞋出門。
習慣性早到了10分鐘,轉了一圈也沒見到熊立雷,白玉瑋給他打電話,他卻有點隨意的笑意,“你到這么早啊,我還在路上呢,你找個地方坐著吧。”
白玉瑋迅速躲到附近的KFC,給熊立雷發短信。他回復“好,知道了”,白玉瑋有點郁悶,有這個時間回復短信,還不如早點到。
熊立雷比約定的時間晚了10分鐘,仍舊像他以往一樣,一身休閑運動裝,臉上是客氣的微笑,高高壯壯地,有點像一只可愛的大熊。
“還以為你不來了呢。”白玉瑋嘴角帶點笑意。
熊立雷公事公辦似的,“不好意思,路上堵車。”
白玉瑋一愣。
學生時代兩人抬杠,你來我往甚至動手,熊立雷這公事公辦的、生疏客套的、明顯用于交際的道歉,讓她心中有些異樣的感覺。
“你怎么沒點東西?你不渴?”熊立雷把白玉瑋問住了。她只是單純找個地方等他,沒想長坐。
“我不渴。”只好如此答。
“哦。還是喝點吧,外面有點熱,我一下車就覺得熱氣哄哄的。”
熊立雷起身,眼睛看向白玉瑋。
她黑了,領口和手臂能看出曬黑的痕跡,不知道是不是常常在飽受風吹,皮膚不像學生時代那樣不忍觸碰的細膩。連手指都看著粗糲許多。
“你喝什么?”
“橙汁吧。”
熊立雷沒什么表情,“好,知道了。”眼睛直奔著柜臺而去。
白玉瑋雙眉蹙在了一起。無事可做,掏出手機開始刪短信。
熊立雷回來,瞄一眼,“你還沒換手機?”
手機用了四年了,非智能,用個QQ都不順。白玉瑋沒什么錢,一直沒有換。“沒有。還沒壞嘛。”
熊立雷將橙汁推給她,不置可否地點頭,“呵呵”笑了兩聲。
“我在準備公考呢,反正家里不靠我養,慢慢考。”
白玉瑋揚眉點頭,“幸福啊。”
“你呢?和楊柏有聯系嗎?”
楊柏是白玉瑋的初戀。他們似乎牽過手,又莫名其妙地分手,青春緋聞總是引人注目,那是一場因起哄風起、又因起哄風停的初戀。白玉瑋有時候想,她曾經天塌地陷地愛著這個人,她以為這一輩子,也就這一個人了,可是,這世間哪有這么多從一而終?時間讓深刻變淺薄,讓淺薄變深刻,讓缺失了陪伴的依戀變成一種想象。
熊立雷曾經是那位初戀的競爭者,昂揚上場,失意落敗。
“沒有。怎么提他?”
“不是你總對他另眼相看嘛,我就問問。”
“沒有。我們沒有聯系,我不知道他的近況。”
“他家還是開雜貨店嗎?”
“不清楚。”
“你也不小了,相親了沒?”他像一臺發動機,不停制造“你最不喜歡的話題”。
“沒有。我一直在忙工作。”
“你也別太挑,有不錯的就去見見。只要門當戶對,你別要求太高。”真情實意,仿佛真是為她著想。
白玉瑋不知道他怎么定義自己是個“太挑”的人,抬頭,臉上帶著客氣的笑容,“嗯,有合適的我就去見。”
熊立雷看見那笑容,眼睛轉向別處,端起橙汁喝了兩口。
白玉瑋臉上的笑開始漫不經心,眼睛卻專注地看著自己的杯子。
“你衣服都從哪兒買的?”白玉瑋再次抬頭,看見熊立雷快速掃了一眼她的衣服。
“有時候在網上,有時候在實體店,怎么了?”白玉瑋背一緊,幾乎是僵住了。
“沒事,覺得女孩子還是要穿精致的衣服。”又是真情實意的建議,他整個人倚在椅背上,說完這些就看著她,不再吭聲。
白玉瑋也倚在椅背上,臉上掛著疏淡的笑意,“可能吧。”
這一句后,兩人都不再說話,靜靜看著彼此,三十秒長的像三小時。
熊立雷瞧著白玉瑋,她睫毛掩住黑漆漆的眼珠子,偶爾抬眼,屋頂溫暖的光映在眼中,流光溢彩。
白玉瑋心里卻像火焚。她終于知道他道歉時,自己心里的不適感是因為什么。因為一開始,她就定位錯了兩人的關系:她將他視為故知老友,他卻不這樣認為——也許曾經是,但現在、以及以后,再也不是了。
她想到自己自作多情的親近,想到他觀察她的舊手機、舊衣服,想到他強調她要找個門當戶對的男人,就如芒在背,羞恥難堪。二十多年的教養,才克制著她面上一副安然姿態。
夜幕降下,白玉瑋借口不餓,迅速結束了這場話不投機的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