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海村后頭的一片田地里，幾位村民用毛巾圍在臉上挑著糞便，馬奮斗與劉屠夫一人一臺翻土機將曬得干裂的田給翻松。

糞便攪著沙泥混成一體，馬奮斗不時擦了擦飛濺到臉上的混合物，心中一陣惡寒。

這玩意好用是好用，就是腚膈應得難受。

兩串灰煙打著圈圈，經過幾天的努力，他們已經開墾出了十畝能夠下種子的地，四十塊錢一天，雇了幾位有種瓜經驗的能手。

看著一片片翻新跡象的土地，其實挺有成就感。

“奮斗叔，奮斗叔，他們來了，車里好大啊。”一個身影光著腳丫，快速的奔跑在田埂上。

不用上學的趙五金本來是在這里聞著惡臭看馬奮斗轉圈圈，結果被趕去村頭等車。

聽到呼喊，馬奮斗將車停下，從車上跳下。

“來了嗎？”他笑著問道。

“來了，那車是真的大，下來好多人。”趙五金興奮的說著，長這么大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實打實的這種大家伙。

“劉哥，我回家一趟，回頭再來幫你。”馬奮斗扯開嗓子喊了一聲，隨即摸著趙五金的腦袋道：“行，玩去吧。回頭等地里瓜熟了，叔送你一個最大最甜的。”

馬奮斗小跑著往回趕，不時還嗅一嗅自己的衣服，只覺得今天干活是個不理智的決定。

當他一身味道的出現在王松瑞夫妻面前時，把一群學生與兩人給驚呆了。

他從兜里掏出半包煙，直接拋了過去說道：“王老師先坐一會，我整理下。”

“干農活呢？快下水稻了吧。”

王松瑞輕松接過煙，隨口問道。農民出生的他勉強能夠接受這樣的馬奮斗，他身邊的女人就有些不適應了，用手捂著鼻子，不停的打量著馬奮斗。

“是呢，最近忙得緊。我又給學生們安排出了兩個寫生的地方，回頭帶你看看。”

“行，你先換身行頭，瞧這童老師給嗆得……”王松瑞玩笑道。

女人死死掐了一下身邊男人，但還是快速的放下了手，微微與馬奮斗打招呼。

馬奮斗干笑了兩聲，回屋換衣服去了。

趙五金跟著馬奮斗回到了村子，微微洗了下腳的他看著一群穿得五顏六色的大哥大姐們悄悄打量村子。看了一會覺得無趣，還是把視線投向輪子都有他三分之二高的汽車。

李春生忙著將一行學生逐一帶到住宿的地方，李嬸帶著幾位婦人在廚房里忙著午飯。提前半月就開始做的準備，此刻也不會太過麻煩。

二十來分鐘，馬奮斗洗了澡，換上了一身干凈襯衫，把王松瑞夫妻請到了自己屋。

“王哥、嫂子，一路上辛苦了。”他端出兩盤洗好的水果放到桌上，輕笑說道。

“小馬，別客氣，咱們自己人，用不著宋主任那套。”王松瑞文藝的拿著煙，隨意的說著。

“你那旅館我去轉了圈，布置得還不錯，光線好干凈。”

“王哥已經到看過了，原本還想帶著王哥去看看呢，那件房是催著他們趕出來，宋主任回頭還會來村子嘛？”

“來的，合同的事情，我作不了主。回頭第一次來的排場你再給他準備一套，估摸著這次過來，他會帶專業的攝影師。”

“咋了？”馬奮斗微微一愣，不知道這里頭賣的什么藥。

“宣傳用，你們村民與村民會有爭奪。學校與學校之間也是一樣，不僅春季會有專業的攝影師來拍照錄影，今天秋季也會有人來。”

馬奮斗微微點頭，心中樂開花了，這說明村里的景點是符合這些學校的需求，甚至是高出于平均水準線。

“對了，奮斗，跟你說個好消息。經過上一次嚴查，鄒自厚被一擼到底……”王松瑞微微停頓，隨即探過些許腦袋小聲說道：“上頭開始嚴查了，那20%的回扣取消掉，等簽了合同，就不再會存在了。”

這個消息讓馬奮斗有些措不及防，他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怎樣。有著利益交錯這個事情才會更加穩當不容易出意外，而此刻他們卻……

“王哥，這個回扣是不是私下進行的，校方不知情？”他壓低聲音問道。

王松瑞縮回身子，手背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微微咳嗽道：“這事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你提就是給你提個醒，在鏡頭前要注意……”

馬奮斗訕訕笑道：“懂了王哥，謝謝王哥，我會處理好這個事情，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你做事分寸，我一直都挺放心。”

王松瑞給馬奮斗遞了一根細又長香煙隨意說道：“嘗嘗，這玩意你們縣城買不到。”

說著，他將只抽了一兩根的香煙推到馬奮斗的桌邊。

“那謝了，王哥。”

三人閑聊了許久，聽到喊吃飯后才往外走去。

一群學生不懷好意的眼神看向馬奮斗三人，只覺得這群學生跟大二學生有些不一樣的馬奮斗撇撇嘴，余光看了一眼道貌岸然的兩人。

五十八位學生，給馬奮斗帶來了三萬兩千多塊錢，除去回扣與住宿吃食，依舊是能穩穩的將利益控制在一萬二出頭。

這筆利潤在村里已經是公開的事實，但沒有誰會再干出跟張茂生一家那樣的事情。一個是吃力不討好，一個是如老村長以及幾位老人的教導，不能鍋里斗。

這個事情要是吹了，那另外一半的利潤他們都分不到。

由于剛開春，飯桌上的菜只有少數部分是自家地里的，大多都是李春生騎著三輪車去縣城買回來的，但野味少了換成了豬肉勉強與蔬菜形成了互補。

相比之下，秋季的飯菜要比春季更可口一些，這是吃過兩季飯菜的王松瑞當著一群學生給出的結論。

十人一桌，一桌十一菜一湯，五葷六素，該給的菜與量，馬奮斗沒有在里頭做任何一點手腳。

他始終相信，填飽他們的胃，才能一定程度上從他們嘴里聽到好話，才能讓學校更好做，才能讓學校對他多擔待。

村子變得熱鬧，留守村子的四十余位村民也累了個卵朝天。

村隊的事情，自家田里的事情，馬奮斗雇傭的事情，仿佛是將他們三十來年偷的懶一口氣全給理了回來。

原本愁著沒事做，現在竟有了一絲休息的念頭。

一個最明顯，連他們都察覺到的現象就是手頭確實寬綽了，自家的小孩也能有兩雙干凈耐穿的換洗新鞋，衣服光鮮可能不貴但是整潔了許多，最起碼不會給人寒酸的感覺。

打心底，不少村民已經開始感激馬奮斗，認同馬奮斗。

對紅海村來說，對馬奮斗來說，這都是一個很好的現象。

馬奮斗能跑到什么時候跑到哪里沒人知道，他們能記住的就是跟著跑，一步也別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