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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新生和殘缺

  • 風園往事
  • 淮旸
  • 3412字
  • 2022-10-20 18:27:18

林如晤反復嚼味,倍感沉重,甚至都忘了與衍分別的苦楚。直到來到地面,她忽然如釋重負,這是她的故土,她可以這么稱呼,比起遠離“懸崖”井洞、聲速三四天的路程,這里就是她的故土,跟她出生的小城市一樣有著泥土的氣味和花草的芬芳。她的宿舍纖塵不染,在這個時空里,她只不過是沒宅在宿舍里度過一個周末而已。如果不是黃澄色桌燈照亮那張帶血的論文回執,風園里的七年就沒有任何佐證。林如晤把它放在一邊,開始書寫一封發往家鄉的邀請信。

瓦那租下郊外的一棟別墅,把碧雅和隨行的三個醫療官安頓在那里。有一天,林如晤發現他出現在報告廳里,坐在她身后的四五排,他一向喜歡坐在那個位置,并且幾乎每次都會遲到,情景再現卻已恍如隔世。這段時間,林如晤常在講座結束后坐公交車去探望碧雅,車廂里依舊和煦的陽光照耀,她真的以為碧雅是一個住在郊外的朋友。

碧雅的孩子在她腹中飛速地成長,她不得不忍受皮膚撐開的痛楚,但又因即將到來的盼望已久的新生命極盡歡喜。不到兩個星期,她就要生產了。當天,林如晤也特別緊張,不知未來的自己是否也有這樣的一天。瓦那更是焦急地像熱鍋上的螞蟻,他的模樣還是個少年人,但他即將成為一位父親。一個多小時后,這個獨特的孩子終于離開了孕育了他兩三千年的母體,迎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碧雅如釋重負地大聲哭泣,她有著林如晤想象不出的堅韌。雖然林如晤聽過一句話叫為母則剛,但她認為沒有第二個女人能忍受碧雅所受的折磨。這孩子也確實與眾不同,當他們輪流抱著他的時候,他智慧的神態,祥和的微笑,完全不似剛咕咕落地的嬰孩。接下來更怪異的事情發生了,出生后的第三日他就開口說話了,他極速地成長,仿佛是追趕那在風園中被壓制的年歲。一到夜晚,他的父母還有林如晤都能聽到那怪異生長帶來的痛苦。當林如晤的母親李東美抵達英國,她看到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大家擔心急劇的成長過后就是急劇的衰老,但他就此停住了,停在他本該有的年紀。

碧雅對做飯頗感興趣,李東美熱心地傳授了她許多技巧和竅門,瓦那對李東美也是百般殷勤。一屋子五人,老少一堂,做飯、吃飯、修剪花草,倒也十分溫馨,那是在一棟紅磚灰瓦的房子里。

這就是林如晤關于房東夫婦和白房紅瓦的混淆記憶的真貌,諾汀就是碧雅和瓦那的兒子。

碧雅和瓦那在臥室里哭泣,他們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將諾汀留在地球上寄養,等他成年后再接回去。碧雅對這個孩子的依戀遠遠超越了瓦那,那是她在孤寂塔樓中獨一的陪伴和信念,她費盡千辛萬苦才讓她的兒子得見天日,而他又是那么地聰明漂亮。

同樣要留下的還有李東美,她說什么也聽不進去女兒的解釋,盡管林如晤、碧雅還有瓦那盡量不使用那些會刺激到她的詞匯。李東美堅決拒絕去那個叫風園的地方,也不讓林如晤去,她像看瘋子似地審視他們,然后悄悄地逃走了。她在聊天工具上跟林如晤說,她要趁著有假期和她的朋友一起去摘橘子,還給林如晤在江城聯絡了份工作,讓她辦完畢業手續就馬上面試,如果有一天她有更好地發展,她決不阻攔。林如晤哭笑不得,瓦那另外安排了別的人手,等計劃一實施,就強行將李東美接走。

瓦那、碧雅和林如晤先送別了諾汀,然后瓦那和林如晤又送走了碧雅,最后瓦那領著林如晤上了一艘小船。

10月2日下午,林如晤在躺椅上曬太陽,瓦那走了過來,遞給她一杯果汁:“等了一天,天氣始終不好。”

林如晤聽出他的意思是不能再等了,她把果汁放在了躺椅旁的桌子上,走到那個指定的地點,扶著欄桿門。那天的風浪很大,她的嘴唇很咸澀,她看著翻滾著的、黝黑的海水,一種恐懼涌上心頭。

林如晤摸了摸放在口袋里的氧氣罐,她在泳池中模擬過數十次,十分順暢,可身體還是不自覺地顫抖。按照計劃她不能透露什么,以防瓦那的那個朋友看出什么破綻,她嘗試性地暗示道:“看起來要下雨了,我們回船艙吧。”

瓦那把手放在林如晤的肩上,她對這一略顯親密的舉動感到不適,回頭瞥見他眼里的擔憂變成了陰暗。瓦那朝她肩上一用力,她抵上未上拴的欄門,摔出了船體,只見他兩手下垂,用唇語吐出了三個字:對不起。神情就如從前約會遲到時的表情一般輕描淡寫。

那氧氣罐像個鉛球一樣帶著林如晤墜入海中,海水裹挾著她進到深處,四周越來越黑,像浸在墨汁里。窒息感終于將她從那幕驚恐中拉拔出來,她迅速地接上氧氣罐,氧氣罐上彈出一個頭盔。她排出水,脫掉外套,露出穿在內里的抗壓服,按了一下胸前水滴狀的圖像,出現了一層發亮的膜,像個膠囊一樣將她包裹在里面。壓強、氧氣和濕度都均衡了,她摘下頭盔,逐漸平穩自己的呼吸。

林如晤點出地圖,代表著她位置的藍點正朝著接應她的紅點駛去。她心安了,不久,就能見到衍了,但她還是對瓦那的行為感到憤怒。她決定,等回到風園,不會因為任何人的面子而輕懲他。打開透明視窗和高強度照明,她已經到了百米多的深度,海底里的魚有五彩斑斕的,有面目猙獰的,在不遠處還有巨型魚類在聳動。雖說它們都傷害不到她,但視覺沖擊造成的恐懼也不容小覷,尤其是她孤身一人在這黑暗的中央。她立馬關閉了這一體驗,沉沉地睡去。

持續釋放的氧氣含量足夠林如晤支撐半月之久,可她卻在憋悶中醒來,顯示屏上指示氧含量處于稀薄狀態,她按下制氧按鈕,顯示設備故障。巨大的驚怖讓她手足無措,瓦那是想置她于死地,可是為什么呢?還沒到指定深度,但她必須提前聯絡衍,他也沒有給她回應。

林如晤竭力控制自己胡思亂想的念頭,衍即使聯系不上她,也總有辦法知曉她的處境,他不可能讓她出什么差池。地圖上的紅點還在閃耀,卻仿佛總也到達不了,她關掉了膠囊里的照明及一切可能會消耗氧氣的功能,戴上頭盔,在黑暗中蜷縮成一團。無邊的寂靜和沉重的海水仿佛穿透了那層薄膜壓在了她的心上。她不再思索,因為思索造成的緊張情緒會加大氧氣的耗費。

一陣火光亮起,林如晤看見一艘大型的海底飛船疾速駛來,她驚喜地立起,呼吸困難讓她無法理智地判斷,只想用力推動膠囊向那救命稻草移動。突然,海水中火星一現,膠囊被重彈擊中,“嘭”地一聲破裂了,她被那一瞬釋放的壓力震動得失去意識,好在佩戴著裝備才不至于變成一團血霧。

如果還有選擇,昏迷前,她想,她不會再跟風園有任何牽扯,她會回家工作,和她的母親生活在一起,末日來臨時與所有普通人選擇相同的命運。

醒時,她發現自己在一艘小飛船上,一個傷痕累累、血跡斑斑的身影在駕駛,是她的丈夫衍。她一動不動,衍卻察覺到她醒了,側過半邊臉對她說:“紗蕾,不要擔心,我送你出去。”

衍沖她微笑,額頭的血順著他的眉滴落下來。這是他的真身,他違律了!他從來都是那么地高貴從容,沒有人能傷得了他一根寒毛。他被暗算了,傷勢沉重,經歷過幾番激戰或是撕殺,但是,縱使千難萬險他也前來搭救她的性命。林如晤為之前對他的懷疑而淚流滿面。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行動,憑瓦那一個人的力量是辦不到的,他和風園的其他勢力勾結了,可能還有碧雅的牽線搭橋,但是,為了什么呢?當時,林如晤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不論自己被哪一方控制都是對另一方的威脅,如果瓦那是雙重間諜,那自己對他來說就是雙重威脅,但她不知道瓦那是從何時就計劃將她一勞永逸地剪除,還能一石二鳥地捎上風園之主衍,又或者衍才是他的主要目標。

飛船遭遇了攻擊,林如晤從視窗上看到數十支艦船向他們襲來。衍把手放在她的手上:“我設定好了航線,你睡一覺,明天你就能從自己的家中醒來。”

林如晤一把拽住他:“你要干什么?”

“我不該帶你來風園。”

林如晤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袖,以防他有什么動作:“我不后悔,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你去哪兒我去哪兒,別丟下我。”

在她重新看到衍的那刻起,她再也無法跟他分離,她全身心地依賴他,完全地信任他,即便知道將在他身邊死去也是安全并幸福的。

衍看著她,像要把她刻在他的靈魂里:“我說過,會一直陪著你,保護你,以后也不會改變,不要怕。”

林如晤聽到他最后的通告,連忙躍起,死死地將他摟住,不斷地哀求,可他卻在她的懷里消失了。她看見他孑然一人,朝她的反方向飛去,她開始哭喊尖叫,試遍了所有方法,都不能將艙門打開。

衍張開雙臂,奔赴傾巢而出的艦隊,如同在真空的宇宙一般。陣陣火光,染紅了深海,他從袖口抽出一把劍,沖向了熊熊燃燒的森林。

火海吞沒覆蓋了所有視線,直到林如晤看到衍殘缺的身體隨著瀲滟的火色浮游了出來,她發出一聲慘叫:“阿衍!”她好像看見他破碎的臉回望了她一眼,那流血的眼里還保存著一絲往日的笑容。

衍自拂開石板上那行字后,第一次真正地逃離了風園,也永遠地逃離了風園。林如晤拼命向他駛去,只是悶在海底深處的轟鳴擴散開來,將她越推越遠。她口吐鮮血,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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