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一到周五，每一天的早七點，校園門口都重復著相似的光景。
劉敬旻推著自行車怏怏地走著，書包帶纏在右邊車把手上，書包杵在車筐里。
“你不會還在回味昨天晚上盧斌他們的話吧？”
黃金鑫從身后拍了拍劉敬旻的肩膀。
“沒事兒。”
“您這哪是沒事兒的表情。”
劉敬旻推著車子徑自朝車棚走著，黃金鑫跟在劉敬旻身后直徑一米半的位置。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根豆芽菜身后黏了一個壯漢保鏢。
“昨天晚上我去譚景瑜家了。”
黃金鑫悶聲樂了，“他家里人沒讓你進門兒吧？”
“大佬說的沒錯。”
劉敬旻把車子停在車棚右邊老位置，拎起書包甩在肩膀上。
黃金鑫扯掉兩只手套，反手塞進書包側兜兒里，“譚景瑜昨天說出來那種話，晚上肯定是過不安生了。”
“希望今天能見到譚景瑜。”劉敬旻心里想著，卻沒有說出口，因為生怕一說出口就成了FLAG，再也實現不了。
剛到教室，桌子上堆成山的紙條就吸引了劉敬旻的注意。
“喂，臉都沒長開就開始收情書了啊。”
黃金鑫推搡了劉敬旻一把，劉敬旻整個人像籃球進筐一般砸到椅子上。
尹曉冉徑自收拾著書桌，壓根沒扭過頭來看劉敬旻，嘟囔著：“好像是樓下哪班班花送來。”
“這家伙是按批量發貨的啊......”
劉敬旻眉毛瞬間擰成倒八。
可是成摞的紙一張張展開之后，卻發現張張空白。
“誰搞的，這么有閑情雅致......”
阮昀回過頭瞥了一眼劉敬旻桌子上成片的“白色垃圾”，又回過頭去繼續預習功課。只解了一道幾何體的功夫，阮昀感覺肩膀被圓珠筆戳了兩下，劉敬旻從后面遞過一張稀稀拉拉寫著字的橫線紙。
“何子舒送來的。”
阮昀接過紙條，瞄了一眼，每行字的末尾都綴著可愛的顏文字。
“她同意了？”
“嗯！”
劉敬旻在精神上被注入了一針強力提神劑，盡管昨晚被攔在譚景瑜家門口這件事令他耿耿于懷，可何子舒的加入，令劉敬旻總算是又看到了一絲曙光。
可是究竟是哪個不懷好意的，在何子舒送來的紙條上面堆了那么些“白色垃圾”，劉敬旻不用猜就知道。
“董！三！石！”
劉敬旻作咬牙切狀，一個滑步到體委董磊跟前，接著就是一記鎖喉。
“就因為你堆的那些廢紙，我們樂隊的架子鼓手的信差一點就被扔了。”
“什么啊，架子鼓手啊......”
“你以為是什么？”
“真是......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我以為是來跟你表示好感的呢。”
“表示你個頭好感啊！期末考試準備好了沒，想什么呢你！傻大個兒！”
“旻哥，你說別的我沒意見，但是不準搞身高歧視！”
“切！這可能是咱最后一次以同班同學身份參加的考試了，下學期初三了，說不定就不在一個班了。至于這次考試成績，三石兄你自己看著辦。”
劉敬旻挑了挑眉，便回座位上去了。
董磊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真是，說話語氣跟你同桌越來越像了，一股子學習委員味兒。”
“阮昀，今天譚景瑜他們都沒來上課。”
課間時候，劉敬旻用圓珠筆帽戳了戳阮昀的后背。
“他們不是昨天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了么，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劉敬旻這才反應過來，至于譚景瑜他們決定不上高中這件事，阮昀并不知情。當然，以阮昀的性格，對于除學習和音樂以外任何人、任何事，他壓根沒興趣。
“哦，昨天晚上我們去吃餃子了。”
劉敬旻百無聊賴地枕在自己胳膊上，對著阮昀的后背自說自話。
“哪個‘我們’？”
阮昀依然沒有回頭，一邊做著數學競賽考題，一邊回話。
“就體委、盧斌、徐南、大佬、譚景瑜他們。”
“喔。”
“譚景瑜和盧斌說他們不打算上高中了，然后昨天晚上我去譚景瑜家敲門，想安慰安慰他，結果他媽媽沒讓我進門，說譚景瑜已經提前睡了。那時候才六點半哎......”
劉敬旻順手把圓珠筆塞進嘴里，像咬吸管一樣開始咬圓珠筆帽。
“再正常不過了吧。”
“你是說他們不上高中還是我被譚阿姨擋在門外？”
“兩個都是。原本每個人的生活軌跡就是全然不同的，每個人的節奏也不一樣，上不上高中，這是個人選擇，和我們這些外人毫不相干。”
“怎么可能沒關系，我們可是朋友啊。”
“你所說的朋友關系，只不過是從你個人角度出發產生的感覺罷了。再者說，每個人對于朋友的定義，給予朋友參與自己人生的份額多少，也是不一樣的。”
“我以為昨天晚上能見到譚景瑜，再跟他好好聊一聊......l”
“你說的還真是只有小孩子才能說出來的話。”
阮昀終于轉過身來，嘴角噙著笑，但是依然沒有放下握在手里的筆。
“劉敬旻，你現在最應該花時間的事情是你自己的成績還有怎么安排時間給我們樂隊訓練，而不是這些與己無關一廂情愿的所謂‘友誼’吧？”
聽到這話，劉敬旻干脆把腦袋埋進胳膊里。
“不聽不聽！你說話跟尹曉冉一樣，一股子教導主任味兒！”
見劉敬旻又開始耍性子，阮昀只得回過身去繼續做他的競賽題。
因為臨近期末，教學組老師組織了一次語數外三大科模擬考。因為這次考試阮昀和劉敬旻分別考到了第一名和第十一名的成績，班主任陳國慶暫且允許他們在期末之前進行一次樂隊訓練。劉敬旻跟何子舒約好了下節自習課一起去樂器房排練。
“唉，我這輩子是不可能像你一樣考這么好的成績了，好想知道考第一是什么滋味兒啊！”
劉敬旻拉著成績單的一角，在自己面前抖來都去。
“但是我聽說隔壁班的第一名總分比我多了三分，在正式考試的時候，三分可是會拉開不少名次的。倒是你，如果按照這個勢頭，期末說不定會進前十。”
劉敬旻立即把成績單拍在桌面上。
“不，我覺得現在就挺好的，一旦進了前十，老班他們就會要我再往上考，總之，沒有最好，只有更好。久而久之，只會平添壓力。”
“歪理！”
尹曉冉不屑地掃了劉敬旻一眼，便開始準備下節自習課要用的筆記了。
“喂，何子舒在門口。”
阮昀回過頭來用筆帽戳了戳劉敬旻的桌子，示意他趕緊收拾一下一起去樂器房。
聽到何子舒的名字，尹曉冉沒有抬頭，依然做著自己的事，可是卻微微嘟了嘟嘴。但并沒有誰注意到。
“模擬考怎么樣？”
劉敬旻雖然看起來對自己的成績滿不在乎，可是對別人的排名還真是上心。
“第七，和月考一樣。”
何子舒說話的聲音依然輕輕柔柔的。
“哦呦，這么說，阮昀是咱們這里學習最好的了！何子舒，以后有啥不會的題可以直接問阮昀，他全能，沒啥不會的。要是你進入我們樂隊之后成績下降，就都是阮昀的責任。”
劉敬旻一把攬過阮昀的肩膀，猴在阮昀身上。
“離我遠點，粘死人了你。”
阮昀掃了一眼窗外的操場，扭過頭面無表情地和劉敬旻對視了兩秒，接著把劉敬旻的胳膊從自己身上剝下去。
“你們感情真好，是從小學就認識了嗎？”
何子舒的劉海被微風揚起，清秀的眉毛露了出來。
“我們倆上輩子就認識了！你說是吧，阮昀？”
“我不認識你。”
阮昀停下步子，讓劉敬旻跟何子舒一左一右走在前面，然后自己繞到何子舒右邊。
看著眼前倆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男孩子，何子舒心里羨慕得很。她看得出來，盡管這個叫做阮昀的男孩子一副冷冷的表情，對劉敬旻的熱情置之不理，可若是劉敬旻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阮昀一定是第一個站出來的人。
說不出為什么，何子舒對眼前二人的羈絆就是有如此的自信。
真是令人羨慕的相處方式，如果某一天，自己也能擁有如此步調一致的朋友，該有多好。何子舒如此想著。
“雖然初三會分班，不過只要咱們還在這同一所學校，咱們就是一個樂隊的，就可以一起演出。”
劉敬旻抱起吉他，開始自說自話，“初三上學期咱們可以參加十月份的‘藝術周’，接著有元旦匯演和校新年晚會，下學期中考之前還可以參加一次市歌手大賽......”
“可是我們現在連主唱都沒有，還不算是完整的樂隊吧。”
阮昀輕敲著鋼琴鍵盤，如水般清冽的曲調和六月初的陽光融合得恰到好處。
“我心里已經有人選了，明天的加油晚會結束之后，我會再確定一次她本人的意見。”
“那我們三個先來確定一下，作為一支樂隊，演唱的第一首曲子吧？”
何子舒從包里取出鼓槌，熟稔地把鼓槌扔起來，在半空中繞了兩圈，分毫不差地落回到手心。
“それが大事！”
“哎？”
何子舒沒有聽明白劉敬旻說了什么。
阮昀解釋說：“他說的是日語，這小子比較傾心于日本音樂。”
“倒也不算是傾心于日本音樂吧，只不過剛好喜歡的歌手和音樂，都來自日本罷了。我剛說的那一首歌就是咱們國內《紅日》的原唱，他們叫‘大事MAN’樂隊，這首歌算是他們的成名作了。”
劉敬旻說著，手指已經開始彈起了那首熟悉的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