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5年，女皇當政，改元昭明；四方咸服，天下歸心。

昭明二年，殷州，未央城。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只見杜麗娘在舞臺上起轉騰挪，侍女春香卻不在側。正當臺下觀眾詫異于戲班的胡鬧還未發作之時；麗娘輕舉手中團扇，轉身，繞圈，那扇面顯然是用極薄的紗料制成的——剛好不好擋住了麗娘的面容，可是那層紗的背后總又有些朦朦朧朧影影綽綽的輪廓讓觀眾浮想聯翩。

戲班是臨時換人了嗎？雖然依舊是粉衫配珠冠，但眼前的這位細長的眉眼里透著如水般的媚氣，嘴角再一勾，那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匯集到這殷州城的小戲臺子上了——若得佳人青睞，此生無憾。

那麗娘倒是沒有因為人們的失態受到影響，仍是唱著她的詞，不時輕移蓮步，賞著那園中盛景。在這一方小院之中，伶人沉醉，眾人癡醉；有風吹過，可是沒人愿意去整理隨風而動的衣衫……

一折將盡，人們開始三三兩兩的坐回位置。麗娘微閉雙眼，竟是佇立在臺前。正在大家疑惑之時，在戲園進出口處有一批人魚貫而入，從園子內側封鎖了這處原本也談不上多寬廣的區域。

這就是天殊的人嗎。

看來還真是紅顏多薄命。

類似的思緒自觀眾間的眼珠轉動開來，不過誰都忍住了沒出聲。

作為女皇登基以來特別組建的情報部門天殊閣根本就沒有隱秘的意識，他們自出現在世人眼里的時候一向大刀闊斧為這個新生的政權掃除橫亙在前的障礙。

那幫不速之客開始緩緩地收縮之前擺好的的陣勢；觀眾們也逐一被清了出去。似乎他們面對的不是一個風流戲子，而是一幫亡命之徒。

杜麗娘手持團扇，雙目微啟，一改先前唱詞時的溫柔似水，四下掃視凌厲如刀。那大家閨秀的模樣消散的一干二凈，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勢。

“呵，消息倒快。我才不過到殷州一會兒…你們便來了。”麗娘一合折扇，那點了朱砂的紅唇微勾“可真不能讓人消停會呢。”為首的那人上前拘禮“方才便聽聞青稚大人蒞臨，不敢怠慢。怎知打擾了大人的雅致，還望大人恕罪。”

杜麗娘半低著頭，捏著扇柄，余光掃了一眼請罪的人，隨意指了指戲臺，“罷了，留兩人將后面收拾好，別把動靜鬧大了。”

青稚·穆子寂可謂是組織里近幾年的后起之秀，其實威名什么的對他們來說有時甚至是威脅到自己身家性命的累贅；但是他完成任務實在太過高效，不能不引人側目。

在城東的某處莊園中，穆子寂對著神龕上歷代帝王像進行儀式上的交接，以此宣示對下屬的領導；富有威信的長者捧著長劍“秋水”交到新任領導者的手上。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除惡匡政，八方昭明！”穆子寂持劍高舉，似乎有劍芒透過了重重屋檐直刺漆黑的蒼穹。

儀式完成，長者略顯謙卑地獻上了相應的禮服和印信；“在下張回，恭迎大人執掌殷州。”然后便退開了。

室內只剩下了穆子寂和幾名侍從，穆子寂招了招手，侍從們上前；“那個張回是誰啊？感覺他好像對我有意見。”

侍從們一愣，其中一個忙不迭地回答：“不是這樣的張先生為人其實很好的，對我們也不錯……”

“是嗎？新來的上官剛到任上，他就匆匆離開，這就是在殷州的相處之道？”

侍從斟詞酌句：“大抵是因為您的到來令先生一時惶恐不能自已，加之最近事務繁多需要多做準備好讓您更好的熟悉這里的情況吧。”

穆子寂拈起畫像前供奉著的酒爵，淺淺地抿了一口，：“這么說的話他莫不是要給我個下馬威？”說著把手中的酒爵向外一揚，琥珀色的酒液滴滴濺在張回剛剛站立的位置冒出了絲絲白煙。

“呃……”侍從們一時語塞，正在苦苦思索如何回復這新任長官刁鉆的問題，這毒酒又突兀地闖進了他們的眼簾；他們一時手足無措、面面相覷。

那個與穆子寂對話的侍從似乎感覺到了來自同僚隱隱的注視。忽然，一股適度的力道自下而上托起了他的頭顱，“我是要死了嗎？”他這樣想。雖然自加入這個組織以來早早就做好了這方面的思想準備，但是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他還是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四周格外寂靜，絲絲陰風吹的令人背脊生寒；他似乎還能隱約地聽到不遠處鬼火在空中飄動的聲音……

“在想什么呢。”

他近乎是帶著生的驚喜睜開眼睛，卻發現穆子寂平靜地看著他，嘴邊似乎還掛著一絲輕笑。

“幫我發一道緝拿張回的諭令；內容如果我滿意的話，以后你就跟著我吧。”穆子寂說著便離開了這個類似于祠堂的地方。

澄心院內，侍從正在向張回報告穆子寂在祠堂里的情況。

“什么？！”張回一把拂開了案幾上的文書：“他怎么敢？”他確實是在澄心院內整理近期以來的工作內容好交付于穆子寂，一邊也好想想如何方便地做些手腳雖然不至于令對方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但至少也能焦頭爛額一陣子……

但是他沒有想到穆子寂出手竟如此狠厲果決，很明顯如今想的一切應對手段都來不及了。

就在張回心煩意亂之際，前來稟報的人主動請示道：“愿為大人肝腦涂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張回擺了擺手，他疲憊地靠在了案幾背后的椅子上，過不了幾天興許就換成了穆子寂在這個座椅前或坐或立發號施令……他留戀地看著這個房間里的一切；突然他那老邁的雙眼涌出了精光，仿佛泥足深陷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是印信！不同于剛剛他奉上的代表天殊閣殷州總使身份的那枚，這枚代表的是天殊閣殷州分支。如果利用得當，或許還能逆轉當前的困境。他盯著這枚印章，專注的像是茶館里破解棋局的老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