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墻上時鐘的秒針一格一格地跳動，耿鉞內心的焦躁也一點一點地增加。他從未因為某個案件斷了線索而焦躁過，但姜煜是生命陷入危險，卻讓他尤為不安；就像十年前，因為他的固執，險些讓姜煜喪命。

程源已經按照耿鉞的意思，帶著整個二隊和三個協警隨意找了個人多的地方進行宣告式地搜查，并刻意給一些好事者合適的拍攝角度，便于他們在社交軟件上發布這樣的內容。

正在開車的杜誠鶴在實時播放地音頻新聞中聽到警察在某路段搜查買兇殺人的相關線索，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成功的喜悅。

這時，想到頭緒的陸飛，邊跑到自己的電腦旁邊大聲說道：“鉞王，他就算是行兇也一定會找個沒有人能看得見的地方吧，我可以查一下車輛消失的路口通往的郊區中，哪一個住民最少，甚至有空間讓他可以行兇，說不定能鎖定大概范圍！”

陸飛的話如一盆清水澆醒了因焦躁而堵住思路的耿鉞。

“你說的對，他會找一個地方，那個地方不僅只是安靜。他往郊區跑，是因為郊區的風景好。就算他不打算讓姜煜活著，也不會讓姜煜死得狼狽的……”

陸飛停住正在搜索地圖的手，扭著頭，看著耿鉞。左菁已經明白耿鉞想要表達的意思，皺眉迅速地坐到陸飛身旁，說道：“我記得，云市郊區有三個地方是女生最喜歡讓男生帶她去游玩的浪漫景區，分別是南郊的薰衣草花田和多彩花房，北郊的葡萄園。根據車輛消失的路徑，不能直接判斷是去了南郊和北郊，雖然北郊比較近，但是通過另一條沒有監控的小道也可以……”

左菁還沒說完，就被耿鉞打斷了。

“不對，如果是供人游玩，就算現在已是淡季，也不可能沒有人……”

陸飛像是想到了什么，飛速地敲打鍵盤，移動鼠標，然后畫出一條線路線圖，放大局部指給耿鉞看。

“鉞王，看，會不會是云峰山，云峰山山腳下的平地上建了一處別墅群，買了那里別墅的富商，很少會去居住，別墅和別墅之間的距離也拉得很大，所以……”

“我帶隊去云峰山，你和左菁分帶隊，分別去南郊和北郊，以防萬一！”耿鉞看著地圖，說話的語氣有些沉重。

左菁和陸飛看著耿鉞，有些猶豫地點點頭。

就在耿鉞與左菁、陸飛準備出發的時候，唐銘再次打來電話，耿鉞立即接起電話。

“鉞王，剛剛有個人給我打電話，說姜煜在云峰山底別墅群的三區九棟里。不知道真假，所以……”

“去，我現在也準備過去，不管是真是假，都必須去！”

“好的，我明白了！”

“去的時候，不要拉警笛，以免信息是假的，打草驚蛇！”

“知道的！”

耿鉞掛了電話，看著左菁和陸飛：“你們還是帶隊去南郊和北郊，我不想有什么意外！”

左菁和陸飛如負重任地看著耿鉞點了點頭，與耿鉞一同出了辦公室的門。

經歷了一陣子亂戰后的辦公室終于平靜了下來，靜得坐在辦公室角落的葉曉沁都能聽到自己呼吸的回聲。

云峰山不高，海拔800米；但山的占地面積廣，橫截面大，也就是云市人們所說的山厚，因而山腰和山頂有特地建設的旅游景點。山底的一側是通往山上及其他縣城的環山公路和通往其他縣市的鐵路隧道。

山底的另一側，距離環山公路和鐵路隧道有2公里路程的距離，就是坐落在山底平面且與湖相接的別墅群，別墅群周圍的安全隔離墻使得別墅群頗有與世隔絕的味道。這個別墅群有“背靠青山，面朝湖泊”的美譽，取名心湖山莊。

心湖山莊是B集團的其中一個地產項目，于三年前建成。有五個區，每個區有十棟別墅，每棟別墅有四層半，占地350平方米。因地廣，樓棟間隔大，滿足了私人空間的需求而廣受富商和公眾人物所喜愛，即使價高，一開盤就售空。但離城中心較遠，也有不少是外地有錢人購買，因此實際住在里面人并不多。

三區九棟的別墅裝修富有古韻但又不失現代簡約的風格，樓中最大的主臥室在二樓。主臥室是有小客廳的套間臥室，將臥室與小客廳隔開的是靛藍色背景鑲著盛開的梨花的足有兩米高屏風。

杜誠鶴坐在床邊看著熟睡的姜煜，淡粉色的枕頭將姜煜的臉印得粉嫩嫩的。他伸手輕輕撫摸姜煜的臉龐，臉上一直掛著幸福的微笑。

過了藥勁兒的姜煜緩緩睜開雙眼，看見眼前的杜誠鶴，還以為是自己的夢還沒醒，又閉上了眼睛。

杜誠鶴微笑地說道：“醒了，為什么還要閉上眼睛呢？”

聽到問話，姜煜猛的睜開眼睛，這才清醒了過來。她有些驚恐地看著杜誠鶴，腦子里努力的回想她昏睡前的事情。

這時，杜誠鶴將放置在床邊的裙擺上繡著淡藍色小碎花的素白婚紗拿到姜煜的面前。

“今天是我們大喜之日，你把婚紗換上，我也去換禮服了。”

姜煜猶猶豫豫地伸手出雙手接過婚紗，不知道杜誠鶴在想什么，但也不敢輕舉妄動。

杜誠鶴輕輕吻了一下姜煜的額頭，拿起自己的禮服走到了小客廳。

姜煜以為杜誠鶴是會出了臥室，放下婚紗下了床，躲到屏風后面，偷偷看向小客廳，卻見到杜誠鶴正在小客廳里脫掉自己的上衣。她看到杜誠鶴背上的疤痕，立刻轉身背對屏風。

“你既然想要完全取代張家宏出現在我面前，為什么不把背后的那道疤祛掉呢？你知道，你的腳好了，如果沒有那道疤，我是不可能分得清楚你和張家宏的。”

杜誠鶴輕笑一聲，換著衣服，說道：“你還記得吧，我們初二那會兒，班主任讓你組織班上的同學做一個節目在中秋晚會上表演。你非要讓我參加，我知道你不想讓班上的同學看不起我，所以我也就硬著頭皮答應了。在學校后的小山坡排練的時候，你不小心腳踩空了，我抱住你一起摔下了，我的背就在地上的斷樹樁上劃了一道口子，你當時就急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覺得，我可以保護你。”

“可那不都是過去很久的事情了嗎？那時候你還用著矯正器，為什么……”姜煜背對著屏風，低著頭問道。

“我本來以為自己會一輩子那樣。高一那年寒假，是我矯正快十年，我已經開始絕望了，我知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但醫生告訴我，我很有希望恢復正常，但國內的技術有限，想要快點恢復正常，必須去國外接受治療。母親為我打點好一切，將我送到了國外，在國外邊念書邊接受治療。那時候我就想，只要我治療好了，回國就可以給你一切，我也可以永遠保護你！”

杜誠鶴換好衣服，坐在沙發上，看了一眼屏風。

“所以……你剛回來？”姜煜問。

“你讀大二那年，我就回來過，我已經恢復正常，只是還在食用藥物。我回來的時候，發現你和我的孿生哥哥在一起……”

姜煜聽到，不禁抖了一下。

杜誠鶴看著屏風，繼續說道：“你快去換衣服，你換好了，我一點一點地講給你聽。”

姜煜明白自己是逃不出去的，也感受得到杜誠鶴對她沒有惡意，只能無奈地拿起床上的婚紗，勉強自己換上婚紗。

換好婚紗的姜煜緩緩地走到客廳，這樣的姜煜讓杜誠鶴看得愣了神。

“那你為什么現在才來找我，那時候你為什么沒有出面見我？”

姜煜的問題一下子拉回了杜誠鶴的思緒，但杜誠鶴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牽起她的手，將帶她來到梳妝臺前坐下。

他輕輕挽起姜煜的頭發，一邊拿起潔面的濕紙巾輕輕地給姜煜擦拭臉龐，一邊溫柔地說道：“我看到你和我哥哥在一起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還是喜歡我的，因為他和我有著一樣的臉。那時候，我和哥哥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我看到哥哥的時候，是很驚訝的。我回去問了母親，她才告訴我的身世，我也就知道為什么我一直會一個人住在云市的頓縣，父親只疼弟弟，從不見我的原因。因此，我又去了國外，繼續完成還沒完成的學業。”

杜誠鶴放下濕紙巾，拿起蘸過化妝水的化妝棉輕輕地往姜煜的臉上涂抹，并繼續說道：“可是，我還是沒忍住。那年的冬天，你們還沒放假，我去找你。剛進校門就撞見你和你的室友出門，你笑盈盈地向我跑來，卻叫著張家宏的名字。我想，你是忘記我了，忘記有一個也長著這樣一張臉的我了。而我，也不想揭穿，只想充當著張家宏陪在你身邊。”

姜煜聽到這里，慌了神，內心責怪著自己沒有去細想當年與張家宏戀愛時發現的怪異。

而杜誠鶴認真地看著姜煜臉龐，剛要將手心里的面霜往姜煜的臉上涂抹時，姜煜的身體下意識地往后傾了一下。

杜誠鶴見狀，溫柔一笑：“別怕，這都是你常用的品牌。”

“不是，我不習慣別人給我化妝……”

姜煜剛伸手準備拿自己取面霜時，就被杜誠鶴握住了手。

“你不是說過，化妝卸裝很麻煩，所以很希望以后會有人能幫你化妝卸裝嗎？”

這時，姜煜突然覺得自己和張家宏的過往，全部都是假的。整個人有些無力，身體的重心向下移動。

杜誠鶴輕輕的松開姜煜的雙手，重新取了一點面霜到手心，細心地給她涂抹。

“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就像我愛你一樣的愛我。如果沒有張家宏，你應該是和我在一起的。”

他的這句話，讓姜煜想起，在拘留室錄口供時，耿鉞告訴過她，兩名被殺害的女人的情況。

她抬眼看著他，與他對視，語氣冰冷地說道：“既然你這么愛我，為什么還要碰別的女人，你想殺她們就直接殺了不就好了嗎？為什么還要跟她們……”

姜煜的問話，讓杜誠鶴停住了手。杜誠鶴看著她，眼神是十分地篤定。

“不是我，碰她們的不是我，我只是取了她們的鼻子和眉眼而已，因為跟你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