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蹄膀坐在椅子上，嘴里滿滿的塞著東西卻并沒有很用心去咬嚼。眼神不時瞅著二愣和郭詩晴，手中的筷子在飯菜上走馬觀花似地點來點去。此刻他碗里已經堆到了老高老高。這樣一副吃相導致的直接后果是第一次來他家吃飯的郭詩晴愣是坐在那里一動不敢動，生怕動一下筷子，豬蹄膀就會因為飯菜不夠，餓壞了肚子。

二愣和二愣的娘給郭詩晴夾了許多菜，郭詩晴紅臉瞅二愣一眼，依舊不敢動筷。

“小郭啊，吃啊，別，別客氣。”豬蹄膀使勁將滿嘴食物咽下喉嚨，看到郭詩晴一動不動趕緊招呼一聲。

郭詩晴回了一聲嗯，伸手抓起筷子，看到豬蹄膀很快的又塞滿了嘴巴，握在手中的筷子又停了下來。

二愣的娘嗔怪地瞪一眼豬蹄膀，豬蹄膀渾然不覺。

二愣瞅了眼郭詩晴，轉頭怒視豬蹄膀道：“你吃飽了沒？吃飽了就去外邊玩去。”

郭詩晴詫異地看了一眼二愣，用腳背狠狠踢了一下二愣在桌下的腳。

“哎呦，”豬蹄膀突然鉆到桌下，抱著自己的腳表情痛苦道：“兔崽子，真是有了媳婦忘了爹啊。好吧，不吃了，不吃了，你個白眼狼，老子白養你了。”說著站起身，緩緩朝門口走去，臨走時不忘對著二愣的娘眨巴眨巴眼睛。

二愣娘哭笑不得。

郭詩晴面紅耳赤，怎么樣也想不通為什么明明踢的是二愣，喊疼的卻是豬蹄膀。而且自己那一腳能有多大力氣，能把豬蹄膀踢到叫痛？怎么可能，她可是親眼見到豬蹄膀雙手分開了虎鯨的大嘴，一拳就擊穿了虎鯨的肚子的。。

豬蹄膀出去了，飯桌上終于和諧了。

郭詩晴在二愣娘的招呼下緩緩夾動了飯菜，像一個新媳婦第一次在婆家吃飯一樣，緩緩放入嘴中。

二愣看著郭詩晴吃飯，胃口也是大開，手中筷子飛動，竟是頗有豬蹄膀的風范，看得郭詩晴目瞪口呆。

二愣恍然醒悟，拿筷子的手悠然緩慢起來，看得郭詩晴更是哭笑不得。

良久后，二愣喘一口粗氣朝著窗外大聲道：“娘的豬蹄膀，把老子教成這樣，讓媳婦笑話。”

郭詩晴臉一紅，伸腿又是一腳，二愣不察覺，低頭吃起飯來。

窗戶外，豬蹄膀坐在一張精致的太師椅上，翹起的二郎腿在空中悠閑地擺動著。嘴中的旱煙吞云吐霧地噴出一團濃霧，眼神中卻滿是榮耀和驕傲，絲毫沒因為二愣的那一句“娘的豬蹄膀”動怒。

如果是以前，沒少挨豬蹄膀巴掌的二愣就是多幾個膽子也不敢這樣說豬蹄膀的。但是經歷過這一次賽舟會，二愣和紅葉的表現直接讓二愣在家里的地位直線上升。豬蹄膀更是少有地表現了慈父風范，甚至親自下廚給二愣燉了一鍋的豬蹄，吃的二愣好不滿足。

豬蹄膀微微哼了一支小曲，琢磨著二愣那句“娘的豬蹄膀”，嘴里悠然吐一個煙圈，喃喃道：“是朱家的兒子，這一句形神兼備，有老子的風范！”

這頓飯吃了快兩個小時，二愣的娘不是很能說，但對于兒子屬意的未來媳婦，還是東拉西扯地說了不少，越說就越覺得這閨女不錯，以后是個好媳婦。

吃過飯以后，二愣將郭詩晴送回了私塾，看著郭詩晴走進屋子才轉身樂呵呵往回走。等回到家里，發現豬蹄膀就守在門口，一雙眼睛上下盯著二愣，神情嚴肅，一動不動。

良久后，二愣被豬蹄膀盯到發寒。

“爹，爹？”二愣歪著腦袋試探問。

豬蹄膀不言語。

二愣打一個顫抖道：“爹，我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豬蹄膀金剛怒目，往前一步抓住二愣道：“小兔崽子，什么錯了，什么不敢，這就對了，這才是我朱家的種！”說著將二愣高高舉起，原地轉一圈，才緩緩放下。

二愣愣在當地，笑得很燦爛。打從記事起，豬蹄膀已經很久沒抱過他了。

晚些時候，父子二人坐在院子里。豬蹄膀抽一支旱煙吞云吐霧，二愣學著樣子翹起二郎腿，枕著胳膊看著天邊。

“兒子，認準了就使勁追。咱們朱家別的本事沒有，就會拼命。”

“去，你以為打架了，還拼命，拼個鳥蛋。”二愣爆一句粗話。

“哈哈，老子是在指點你，追女人要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要像打架一樣拼命，這樣別人才能望而生畏。你娘漂亮不？”

二愣點點頭。

“你娘賢惠不？”

二愣點點頭。

“嘿嘿，告訴你，當初追你娘的人排隊都排到紅葉山了，結果呢，你老子就憑一股拼命的勁，愣是把那些狗日的唬住了。”

二愣一臉崇拜。豬蹄膀洋洋得意道：“朱家的男人，要絕對的強勢。認準是咱朱家的人，別人就要滾的遠遠的，想也別讓他想。”

二愣聽得無比入迷，靠著椅子晃悠幾下，瞅了眼屋里忙活的娘低聲道：“蹄膀，要不給我講講你跟我娘的事？”

豬蹄膀坐起來，瞪道：“蹄膀？”

二愣也不看他道：“哎，我早就想這么叫了，憋了好多年了。”

豬蹄膀轉怒為笑，轉而大笑，繼而狂笑道：“好，就是要這氣度。”

學著二愣的樣子將雙手枕到腦袋后面，邊搖晃邊道：“說起我跟你娘啊……”

“豬蹄膀，你跟孩子說什么說。”二愣娘聽到豬蹄膀無限暢想的聲音后頓時氣急。

豬蹄膀瞬間閉嘴閉目，躺在椅子上哼起了小曲。

二愣一看，微微一笑也靠著椅子輕輕搖晃起來。

良久后，二愣嘴巴扇動道：“熊，真他娘的熊。”

……

紅葉家的石臺上，越來越顯胖的水鳥站在那里迎風獨立。他時不時彎下腦袋看一眼石臺下平靜的海水面。翅膀扇動幾下，帶起一陣陣風響，但是雙爪卻依舊牢牢抓住地面，不敢有一絲脫離。

石臺與水面的高度不低，這期間很多小鳥在四處飛來飛去。偶爾幾只小鳥還會飛到石臺的上方，驚奇并略帶鄙視般瞅幾下肥胖的水鳥，然后驕傲地飛向天際。每當此時胖子水鳥都會扇動幾下翅膀，嘴巴咋咋亂叫，顯示自己的強烈不滿和無比憤慨。然后心平氣和后，緩緩垂下腦袋一動不動。等到紅葉在家里召喚的時候，他就瞬間忘記了不會飛翔帶給自己的煩惱，興沖沖跑回自己的窩里，俯下脖子將紅葉準備好的飯菜吃個精光。

也許進食時候的胖子心里也會嘀咕著不吃飽飯沒力氣減肥的真理，所以面對著芳香滿溢的一盆飯菜，胖子更沒理由嘴下留情。于是胖子越來越胖，粗壯的鳥腿甚至比紅葉的身軀還要寬出幾許。

紅葉也站著石臺邊上，看著胖子的憨厚表情，心里一陣逗樂。他悄悄走到胖子的尾巴后面，趁大鳥不注意，使勁將大鳥推向石臺邊緣。

原本紅葉是不可能推動大鳥的，但是大鳥顯然被這種突兀出來的推力給驚了一下，爪子瞬間前移，探到了石臺邊緣。胖子翅膀高高扇起，吱吱呀呀一陣慌亂叫喊，扭頭一臉委屈地看著紅葉，不多時竟是有淚珠在眼眶打轉，紅葉看了只好收手作罷。

郭詩晴帶著二愣和李小唐作畫，這一次郭詩晴自己出了一個命題，讓二愣和李小唐根據命題畫出一幅山水來。命題很簡單，要山有山形，融匯水形，做到山中有水，水中有山，不分山水。郭詩晴說不必要細致刻畫，要的是看一個作家在布局上的著意。

二愣歪著腦袋，伸手抓起畫筆，然后一筆筆涂抹下去。

李小唐用眼角的余光瞅一眼二愣的筆法，眼底閃出一絲鄙夷。手上卻沒有耽擱，認真展開畫紙，蘸了較濃的筆墨，將畫筆輕輕落在畫紙上。

郭詩晴心里微頓，自己落筆往往根據傳統而來，這起筆一般都會著重墨，李小唐這一筆比較清淡，卻并沒有顯得輕薄。可見用筆的不同，恐怕很多情況下都取決于畫家的心思了。

不久后二愣得意的將畫紙遞給郭詩晴，然后抿著嘴看著郭詩晴的表情由平靜轉為婉轉繼而哈哈大笑。

李小唐扭頭一看，只見二愣的畫紙上畫了一塊高高的凸起，凸起的下方拉了幾道曲線，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山水了。最主要的是畫紙里有一個身影坐在河邊，伸出一只腳踢著另一個光頭的腳，眉目傳情。

這身影顯然是女的了，因為二愣將這身影的頭發畫了老長老長。又可能是怕郭詩晴看不明白，二愣竟是在這身影的上方斜斜拉了一條橫線，斗大如牛的字體標注：蟈蟈！

郭詩晴笑得前仰后合，這讓李小唐看得心里無比憎惡。

這樣一副狗屁不是的畫作，甚至只能稱之為涂抹在畫紙的鬼畫符一樣的東西竟然能讓頗具大家風范的郭詩晴開懷大笑，二愣賺到了。

李小唐不想再畫下去了，伸手取過即將畫好的畫紙遞給郭詩晴，期待著郭詩晴也能給他一個笑臉，盡管他意識里這個笑臉對他并不重要。

“嗯？意境不錯，用幾只水鳥和幾朵荷花隱約顯示了水的存在，只是似乎沒有畫完吧？”郭詩晴疑問道。

李小唐臉色微紅道：“嗯，我只是想勾勒出一個意境……”

沒等他說完，二愣一個箭步站到他面前，伸手一把拿過畫紙，稍微一看搖頭晃腦道：“你畫的不行不行，狗屁不是。”

說完一把將畫紙撕成粉碎。

郭詩晴和李小唐看得目瞪口呆，郭詩晴就要責備，李小唐陰沉的臉卻瞬間鎮靜下來。

“郭姐姐，二愣說的對，我回去再改過。”說完不忘一個靦腆的微笑，看的二愣也是匪夷所思。

李小唐轉身，面色瞬間又陰沉下來。手指狠狠攥在一起，一聲不吭往山北走去。

“二愣，你怎么回事？”

“嘿，蟈蟈，生氣啦？”

“哼，你說，你怎么回事啊？”

二愣賠一個笑臉，表情忽然嚴肅道：“豬蹄膀說了，朱家男人，向來都這么強勢。”

郭詩晴恨極，伸手掐住二愣的耳朵：“讓你強勢，你再強勢！”

二愣嘴巴一咧道：“哎呦，媳婦啊，我這對你只有弱勢啊！”

“你說，你強勢不強勢了？”

“對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