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大早,看到燒作焦炭的宅院無不扼腕嘆息:好好一處大院就這樣毀于一旦。雖然他們平日里也沒見過宅院里的主人是何方人士,不過這院落他們是知道的,設計別致新穎,紅墻里許多珍貴的樹木已然高過墻頭,等到了開花的時候,滿樹芳華,探出墻頭,好看得緊。想來這宅院的主人定是個雅致的人兒,這么好的一處宅院,怎么就一夜之間成了廢墟?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顏洛梨隱在暗處冷眼看著那一大群圍在她舊居外面七嘴八舌議論著的人們,神色淡若秋水,看不出心思。小白站在顏洛梨的肩膀上,歪著腦袋,看顏洛梨。
宅院里的人早被她遣走了,只留了小五和一個辦事伶俐的丫頭跟在她身邊。
小五站在顏洛梨的身后,臉上凈是歉意。望著顏洛梨纖弱的背影,欲言又止。小姐這一把火莫不是對他發的?昨日小姐千吩咐萬吩咐他帶著小易那傻子出去得安然無恙地帶他回來,可是他卻把人給看丟了。只差沒挖地三尺了,這人卻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怎的都找不到。他原是以為小姐知道后定會大發脾氣,狠狠責罰自己。卻不想大小姐聽完他的話,除了一閃而過的失落后,便再無別的神色。甚至連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只是擺擺手,吩咐他下去稍作準備,跟她啟程一道去參加蘭若寺三年一度的驅魔節。他一直都想象不出小姐竟能平靜至此,連對這處她居住了二載的宅院揚起火把的時候,雙眉甚至都不曾動一下。仿佛她要燒的不是她的家,而是一處跟她毫不相干的房屋。要知道這里面的一花一草都是小姐親自打造的,他身為一個護衛都把這看作自己的家,他就不信小姐真的這般冷心冷清。果然他的猜測沒有錯,大小姐其實并沒有表面上的那般冷漠,她要是真的如此不在乎,此時她便不用站在這看著那早已經燒成黑炭的徘徊不去。有時候有些東西真的不能只看表面,看似冷淡無情,其實她比誰都要重情念舊。可惜世人都愛看表面。
小五還在失神著,顏洛梨突然轉身,淡淡地掃了小五和他旁邊的婢女綠竹一眼,說:“我們走吧。”說完便率先走向幾步遠的馬車,那款款而去的背影,衣帶生風,飄渺出塵的不似真人,仿佛只有輕輕眨一下眼她便會消失在眼前。
小五和綠竹對望了一眼,不敢多作停留,疾步跟了上去。小五更是直接坐到駕駛位上,動作嫻熟地揚起馬鞭,馭馬前驅。
京朝的烏衣柳城,一處占地幾百畝的大宅,紅墻綠瓦,亭閣房舍,回廊九曲十二彎,庭院里奇葩異草,奇山奇石,水榭樓臺,富麗堂皇中顯雅致,不愧是京朝顯赫有名的落霞山莊。里面住著的是當今流蘇大陸赫赫有名的大商賈,公孫澈。說起這個公孫澈,整個京朝的人無不引以為傲。三歲能文,五歲能算盤打得精準,七歲已懂得看帳做賬,十歲便能管理一家大型商鋪,并能使之營業額提升好幾十個點。
十五歲便正式接管整個公孫家族的生意,翻手覆手間不單把族里的污點潰爛點及駐米蟲清理干凈,還手段高明,那些被清理的人半句怨話都不敢有。短短幾年間,原本只是京朝一戶只能稱得上大戶人家的公孫家族一下子躋身到京朝的名門世家,財方面富可敵國,勢方面權傾朝野。故而民間流傳這樣一句話,不是王侯出身,反比王侯富貴。形容的便是這公孫澈。
可能有人會疑問不過的低賤商賈,卻敢跟朝廷作比較?所謂樹大招風,就不怕哪天閃了腰身?再說堂堂一國之君的京帝又豈會允許如此商賈爬到自己頭上去?朝廷一時能忍,恐怕不能忍一世吧?和睦相處必然有破裂的一日。當然什么時候破裂,會不會破裂,這不是小百姓可以猜測的。
公孫澈敢如此招搖,自然是有他跟朝廷牽制的法子。凡人還是勿自猜自擾得好。
布置簡雅的書房,因為窗戶緊閉的緣故,光線顯得略微昏暗。一位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的男子倚著書桌而坐。一身灰藍色的衣衫,滿頭長發用上好的玉冠束起,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是溫文爾雅,臉上的笑如春風般容易吹進人心。
正是公孫澈,外面的人一直傳他有才卻無貌,長的是極度的對不起觀眾。這也是致使公孫澈雖年二十又七,卻一直不曾娶妻的原因。人們只知道云公孫大公子如何了得,如何好手段,又如何丑陋無人問津,卻不知道那個長相丑陋之人只是他明處的替身,是他用來欺騙世人的幌子。
世人角色真是為謊言而上,真悲涼。
公孫澈坐在靠椅上,滿面堆笑地看著手里頭的信件。仿佛里面說的是什么值得令人高興的事兒,其實不然,里面的內容說的是關于獵殺七天商號幕后主事以失敗告終的事兒。
哦,就這樣以天門四殺的死無全尸而宣布獵殺失敗嗎?沒想到堂堂步天門宣稱流蘇大陸第一殺手閣的步天門,居然是這么不堪一擊?看來這個七天的幕后主事不簡單啊,短短三年,就把流蘇大陸一半的商業領域穩固在手中,靠的除了別出心裁一流的管理外,更多的是還是他獨到而準確的商業嗅覺。
更讓人折服的不是他的生意手段,而是他最近興起的七天銀行,想不透為什么會用這樣的名字,但是他對錢莊的管理和運轉方式,秉著‘存款自愿,取款自由,存款有息,為儲戶保密’的原則,推出什么貴賓服務,什么替客戶投資的理財管家的第三業務,甚是得到各大商家的信賴。只是短短幾個月時間,便把流蘇大陸三分之一的財富攏入其旗下的七天銀行,這一點連他都不得不拍手叫個好。
如此驚世奇才,若能為他公孫澈所用,往后放眼天下,他公孫澈再也無人所懼了。可惜幾次商談,都不能如愿,這才生了他不惜重金買兇取他性命的念頭。這個七天既然不能收為己用,自然就沒有存在的理由。這場貓和鼠斗的游戲還是有趣得緊啊,好久不曾有這樣據挑戰性的買賣了!這個七天啊,終有一日會從流蘇大陸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