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有用,我們要用她指證大姨娘。”衛昔昭解釋道,“先讓她自食其果受點苦,過兩日再詢問才容易些。”
“也對。方才奴婢還奇怪呢,小姐也不問清楚就先走了。”沉星笑著拍拍額頭,“是奴婢想得不周到。”
午后,郎中過來,為褚媽媽診斷之后開了藥方,說是人一兩日內還不能醒轉,要每日強行灌下湯藥。
隨后,馮喜帶著人過來了,開始著手修繕的事情,衛昔昭便搬到了耳房暫住。院中人來人往,比之平日顯得吵鬧許多,衛昔昭每日請安回來,便去后花園躲清靜。
第三日,早飯后,褚媽媽清醒了,衛昔昭去了她住的后罩房問話。
褚媽媽經過這一番折騰,已是憔悴不堪,強撐著下地施禮,“奴婢被豬油蒙了心,任由小姐責罰。”
“責罰與否,全在你。”衛昔昭冷冷地看著她,“你是何時被何人收買的?”
“奴婢不能說,真的不能說。”褚媽媽跪在地上,強調道,“小姐就算是要了奴婢的命,奴婢也不能說啊。”
“你!豬腦子!”沉星氣得睜圓了眼睛。誰都清楚的答案,這人卻偏偏不肯說,急煞人。
衛昔昭語調平緩,“果真如此?”
“是,小姐,奴婢有奴婢的難處。”褚媽媽抬頭看向衛昔昭,“奴婢也是被人逼迫,不得已才做出了那種糊涂事。”
“不得已?”衛昔昭冷笑,“你可知,若你得逞,我會落得什么下場?”
褚媽媽仗著膽子道:“老爺與夫人情深意重,看在夫人的情分上,也不會怪罪小姐的。”
“你倒是明白人。”衛昔昭優雅起身,“沉星,褚媽媽累了,讓她繼續睡上幾日。”
“小姐……”褚媽媽癱坐在了地上。以往小姐不諳世事,每日里傷春悲秋,怎的忽然就變得如此心狠?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難處要緊,還是你的性命要緊。”衛昔昭回眸,眸中瀲滟著寒意。
回到前院,馮喜施禮稟道:“大小姐還要再等幾日。老爺發了話,房內要仔細布置,小人不敢馬虎,也就耗些時間。”
衛昔昭微笑,道:“辛苦了。”語畢,循例喚上落月,漫步至后花園,徑自去了水榭。
湖上柳綠如煙,碧波如鏡,水榭建在湖中央,清靜雅致的所在。
水榭圓幾上擺著時鮮果饌、茶具和小風爐。一旁一把竹椅,兩本詩書。
“奴婢猜您也不會去別處,便命小丫鬟提前備下了。”落月將書送到衛昔昭手里,“小姐稍等,奴婢沏茶。”
衛昔昭笑著落座,看書品茶,分外愜意。
看了幾頁書,耳畔隱隱傳來少年男女的笑語聲。
這朝代民風開放,對閨中女子不似一些朝代那般約束,少男少女聚在一處也不是什么新奇之事。
衛昔昭被笑聲感染,輕勾了唇角,舉目四顧。
兩名穿紅著綠的小丫鬟小鹿般跑遠了,似是怕人追趕。
架設于湖面的平臺上,兩道挺拔身影由遠而近。
翩翩美少年,驚鴻照影來。
到何時,衛昔昭也不能否認莫兆言的俊美。
一襲青藍長袍,腰懸翡翠玉佩。面如冠玉,英挺濃眉。每每一笑,眼波便瀲滟出幾許迷離,無盡婉轉,勾人心魂。恰如此時。他在笑。
衛昔昭的手不自主地抓緊書頁、緊握成拳,纖纖長甲陷入掌心,覺出疼痛,才深吸進一口氣,恢復常態。
落月此時正看著莫兆言身邊一襲銀白衣飾的少年,俯身低聲道:“龍公子是去年秋季來咱們府上的,奴婢在大少爺房里看見過幾次。”
少年輪廓清晰,線條分明,眸如鷹隼,唇邊噙著一抹邪魅笑意。舉止優雅如流云,神色桀驁似狂花。
這般風儀,悅目卻無親和之感,令人望而卻步。
他是龍渄。
前世,衛昔昭與他有過數面之緣、寥寥數語。而在今生,這是初遇。
此時,有一名小丫鬟出現在湖邊,揚聲喚道:“莫公子!奴婢有話通稟。”
莫兆言轉身觀望,隨即和龍渄低語一句,又對衛昔昭頷首一笑,這才原路返回。
衛昔昭見那丫鬟是衛昔昀房里的菡竹,幾分嘲諷涌上心頭。要找莫兆言的,自然是衛昔昀,不知要和他說什么,該不會從現在就開始籌劃算計自己了吧?
龍渄悠然走到衛昔昭面前,先問落月:“這是你家大小姐?”
落月甜甜笑道:“正是。”又對衛昔昭說道,“小姐,這是龍公子,老爺都說公子很有才華呢。”
龍渄拱手的同時,衛昔昭亦起身施禮。
“茶不錯。”龍渄拉過一把椅子落座,手指輕叩桌面,微瞇了眸子看向落月,笑得壞壞的。
落月不由微紅了臉頰。
衛昔昭失笑。不能怪她前世跟龍渄連交談都很少,他這副樣子,女兒家有幾個招架得住?
“公子想喝茶,吩咐奴婢便是了。”落月為龍渄倒了一杯茶,送到他手邊。
“辛苦。”話是客套話,由龍渄一說,就沒了該有的誠意。
落月出于好奇,問道:“公子怎么有時間來后花園散心?”
龍渄兩道劍眉輕挑,笑道:“三小姐說找我和莫公子有事,我二人到了,她卻不知去了哪里。”
“原來如此。”
衛昔昭聽著身邊兩人說話,視線一直有意無意地瞥一眼湖邊。過了片刻,莫兆言和衛昔昀一先一后走過來。
明明心里恨極,還要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即便已經在心底深思熟慮,可真見到莫兆言,衛昔昭還是沒信心能做到,不由卷起手中詩書,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