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聲讓人聽了頭皮發麻,說辭也是自作聰明。衛昔昭心內冷笑:你若真是忍氣吞聲的性子,又何必大哭大鬧的?把這侯爺當做傻瓜了吧?
“都退下。”季青城聽完解釋,舉步走上石階,對此事漠不關心。
幾人齊聲稱是,施禮告退。衛昔昀卻微微有些失望,只是問一句而已?
“大小姐留步。”
衛昔昭轉身要走的時候,聽到了這么一句。
衛昔晽對此報以一笑,揚了揚眉,替衛昔昭高興;衛昔昀則是飛快梭了一眼,臉上閃過失望、怨懟。沉星猶豫片刻,隨著旁人退出涼亭。
衛昔昭靜靜站在原地,等季青城開口。
季青城卻轉身到涼亭一側,望著建在后花園中的蘭苑和紫薇苑。
衛昔昭的視線落在他手上的時候,心弦一緊……他左手上纏有一條緞帶,素底,海棠花圖案。這是不是他從自己衣衫上割下的那一條衣料?她瞇了眸子,仔細辨認。
季青城忽然出聲道:“依你看,蘭苑和紫薇苑哪一處更好?”
衛昔昭微一思忖,恭聲答道:“蘭苑中的蘭花開得正好。”
季青城轉而吩咐侍衛,“去安置。”
侍衛默然退下,轉往蘭苑。
衛昔昭微微挑眉,這是要住在衛府了?
季青城走到桌前,斂目看著棋局,拈起一枚黑子,斟酌片刻,放在棋盤一處。隨后,凝視衛昔昭,指節輕叩桌面。
衛昔昭很想說,若是沒事你還是打發我離開比較好。和他這樣的人獨處,她覺得氣氛很壓抑。想歸想,他身份比父親高,自己要把他的意愿當成命令來對待。
棋局上,一子只差,他那邊原來呈現出的敗局已經得到緩解。衛昔昭作勢思索片刻,將手中白子隨意放下。她覺得自己還是輕易輸掉比較妥當。
在敷衍自己?季青城心生笑意,索性有樣學樣,不取取勝之道。
衛昔昭蹙眉,無奈。之后幾步棋,是認真思量過的,刻意置自己于敗局。
季青城拈起棋子的手,良久不曾放下。
隨便放在哪里,都是他取勝,這有什么可猶豫的?衛昔昭奇怪地看向他,卻見他正凝眸審視自己,忙又垂下眼瞼。
此時,馮喜快步走到近前,恭聲通稟:“侯爺,龍公子已在書房等您。”
季青城回了一句:“我稍后就去。”
馮喜應聲離去。
“想贏容易,想不贏卻難。”季青城丟下棋子,無意接受她要自己輕易取勝的局面,隨后道,“煩勞大小姐帶路。”
“是。”衛昔昭一面走一面猜測著,莫非他與龍渄是舊相識?
季青城走在她身側,見她似是全然不記得曾與自己有過交集,便有意道:“那份謝禮,還能入你的眼么?”
衛昔昭語聲中的恭敬絲毫不減,“極是珍貴精致,多謝侯爺。”
季青城又問:“可還想要別的?”
衛昔昭又看了他的左手一眼,“若是可以,侯爺能否賞賜此物?”
“原來你還記得。”季青城語聲倏然轉暖,且帶了一絲笑意。
衛昔昭隨口恭維道:“侯爺風采出眾,想來何人見過也不能忘。”
季青城卻緩聲道:“這話由你來說,為何這般刺耳?”
衛昔昭一愣,沉吟片刻才反應過來。相遇時,怕是他生涯中罕見的境遇危急之時,也難怪他會覺得自己的話刺耳。莞爾淺笑,沒有接話。
季青城轉到她面前,左手抬起。
衛昔昭退后兩步,不做回應。
季青城挑了挑眉,將緞帶解下,遞到她面前。
衛昔昭接到手里,“多謝侯爺。”之后一路沉默,引路到書房院門前。
“久未相見,一切安好?”隨著清朗語聲,龍渄闊步迎了出來,俊臉上的笑容宛若這時節的陽光,純凈,溫暖。
“還好。”季青城與龍渄默契地擊掌,現出了妖孽般的笑容。
衛昔昭慢慢退后,轉身返回玲瓏閣。兩名少年郎的笑顏在腦海交錯浮現,方覺兩人發自真心的笑意與平時給人的感覺大相徑庭。如果笑容能說明一個人的本質,那么,龍渄是本性純良之人,季青城……應該是城府頗深的人吧?
聽到父親招呼兩個人進門的時候,衛昔昭回頭一瞥,發現父親看向季青城的眼神……很復雜,很奇怪,是她從未見過的。
帶著這些散漫的思緒回到玲瓏閣,發現衛昔晽搬來這里的東西都不見了,人也不知去向。問過沉星,才知三姨娘來過了,強行把衛昔晽拖回了芙蓉閣,說是新夫人就要進門了,姐妹兩個還擠在一處不合規矩。這倒是事實,那位新夫人許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平時是該注意這些細節。
有了季青城入住衛府這個環節,衛昔昀沒再繼續生事。而先行去通稟的沫葉,被小廝攔在了門外,根本無從告知衛玄默,一番紛擾,便這樣過去了。
從這日晚間開始,衛府人來人往,格外熱鬧。
第二日,沒有任何意外,闔府歡宴,巡撫幺女許氏嫁入衛府。
衛昔昭能改變的,也只是關乎自己的人與事,至于許氏,她再不喜,也只得接受。想憑一己之力阻止這樁婚事,是自不量力,時間與現狀都不允許。
她想,也不算是壞事。許氏為人處事大抵還與前世相同,如此,她應對起來也就更容易些。
第一次去給許氏請安,兄弟姐妹七人齊聚正房的西次間,時間都掐算得相差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