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大姐關心。”衛昔昀走上石階,似無意地瞥了一眼莫兆言,心里已是氣極。他說得倒是好聽!結果呢?這半晌也沒見他說幾句話,哪里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了?
“腿腳不利索便別出來亂晃!”衛昔晽語氣不佳,“跪是跪足了三日,可禁足之事還未免吧?”
衛昔昀似是根本沒聽到,走到衛昔昭面前,恭敬地行禮,“以往是妹妹不懂事,沖撞過大姐,還請大姐多多包涵?!?
衛昔昭微瞇了眼睛,“以往的事我早已忘了,二妹這話就見外了?!?
“那么,大姐……”衛昔昀退后半步要下跪。
沉星手疾眼快,搶步過去扶住了衛昔昀,假意笑道:“哎呦呦,看二小姐這身子,果真是太嬌弱了,連站都站不穩,快請坐?!闭f著話,手上施力,將衛昔昀強按在了一把椅子上,之后就守在一旁,寸步不離。
“沉星姐姐多慮了,”衛昔昀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語氣卻還要裝得很客氣,“我只是要請大姐在父親面前美言幾句,放大姨娘出來。”語畢,又看了莫兆言一眼。
衛昔昭沒給旁人幫腔的機會,即刻接道:“大姨娘的事情鐵證如山,犯了內宅的大忌。父親若是輕易饒過,傳揚出去,顏面何在?”神色一緩,語聲轉為嘆惋,“二妹,我也不是不想幫你,只是父親如今還在氣頭上,我們這些小孩子如何能勸得?。康冗^些時日再說吧,你先把身子將養好才是正理?!?
衛昔昀只一味看著莫兆言,盼著他能幫襯幾句。
莫兆言覺得衛昔昭的話句句在理,想了一會兒,也想不出合適的話,良久無語。
“你!”衛昔昀的滿腔火氣再也壓制不住了,忽然站起身來,手指點著莫兆言,“你是從何時與她們狼狽為奸的?是不是故意耍笑我?可笑的是我居然到今日才知!你這衣冠禽獸!”
衛昔昭甚覺欣慰,這兩日總算是沒有白忙。少男少女之間,顏面問題很嚴重,很容易讓人惱羞成怒。
“這話是怎么說的?”莫兆言平白被罵,難免氣憤,冷著臉站起身來,“一派胡言!”
“你與她連續兩日在大庭廣眾之下下棋談心,我這就去稟明父親,倒看看父親會不會允許!”說到此時,看向衛昔昭,“我芙蓉閣里的人可是日日看著呢,大小姐敗壞門風,下人都可作證!你若想我們少說些是非,最好此刻便前去幫大姨娘求情!”
“你腦子里除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就沒別的么!”衛昔昭冷聲喝斥道,“我尚未及笄,兆言哥也只十四歲,又同在一屋檐下,閑來下棋都不可么!”
“誰要與你爭長短,我去找父親評理!”衛昔昀轉身就走。
衛昔晽抿嘴壞笑一下,端起一個托盤,將里面的核桃傾數灑在了石階上。
衛昔昀聽到聲響,看到散落在腳下的核桃,便停下了腳步。
跟在后面的沫葉卻沒反應過來,只顧著追上自家小姐,下了一個臺階,踩到一顆核桃,腳下一滑,身軀隨之仰面滑倒,連帶的結果就是雙腳踢到了衛昔昀。
主仆二人先后發出驚呼。
衛昔昀身形不穩,臉朝下摔下石階。臉著地之前,下意識地用雙手護住臉頰。
衛昔昭向衛昔晽投去一瞥,滿眼笑意。這個三妹,太淘氣了。
莫兆言初時吃驚,隨后欲搶步過去扶起衛昔昀,最后想到方才她一番惡毒言語,一拂袖,轉臉看向別處。
衛昔昀的雙手、肘部被石子路硌得生疼,等自己被沫葉扶起,看到手上已經出血,不知日后會不會留疤。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沫葉一臉驚慌地認錯。
衛昔昀抬手便是一耳光,“恁的蠢笨,去死了算了!”轉眼看向那幾個悠哉看戲的人,心緒轉為暴怒。長這么大,何時出過這種笑話,又何曾被人這般羞辱過?有心沖上去以牙還牙,卻自知不是對手。只一個幼年學過拳腳的衛昔晽,便能將自己輕易制服。目光微閃,她索性撲通一聲坐到地上,半真半假地掩面痛哭起來。
沫葉猜出小姐用意,忙跑去前面通稟衛玄默。
衛昔昭和衛昔晽同時對視一眼,輕輕一笑。人家愿意坐在那里哭,不要面子了,誰又能干涉?
衛昔昀痛哭之余,留意著四下的動靜,聽到整齊有序的腳步聲趨近的時候,不由奇怪,透過指縫探詢究竟。
幾十名紅衣侍衛分成兩列,并肩而行,腰間佩刀。行至涼亭近前,分左右散開,讓出一條路來,現出一道俊逸身影。
容顏如玉似雪,瞳眸燦若星華。
黑色皂靴,步履無聲息;黑色錦袍,旋起清涼意。
清雅,肅冷,高貴。
男子出現的同時,周遭陷入寂靜。
衛昔昀的手早已垂下,哭聲也已不自覺地止住,只是無意識地看著男子。男子淡淡一瞥,如同映月清溪,流轉到了她心底。
衛昔昭在這時間,已經認出男子是季青城,連忙扯了扯衛昔晽的衣袖,屈膝行禮,想出聲言語,卻因為不知封號而放棄。誰又知道直呼小侯爺妥不妥當?
“免了。”季青城在衛昔昀面前頓住腳步,“因何哭鬧?”
衛昔昀這才慌忙行禮,“回……”語聲頓住,因了不知此人身份。
便有侍衛接話道:“這是我家長平侯?!?
原來他就是大姨娘今年常掛在嘴邊的長平侯季青城,鎮國公之子。果真是名不虛傳,風采出眾。衛昔昀心頭怒意忽然消散,語聲赧然,且變得分外嬌柔,“回侯爺的話,只是姐妹間開玩笑失了分寸,沒什么打緊的?!钡莱隽俗约菏鞘芪娜耍诛@得自己顧及衛家顏面忍氣吞聲,她覺得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說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