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昔昀咬住了嘴唇,抬了抬頭,終是忍下,沒有發作。
莫兆言白皙的面容現出幾分不自在,尷尬笑道:“是我失言,還望妹妹多多擔待?!?
“無妨。”衛昔昭轉身,“先走一步?!?
莫兆言猶豫片刻,追上前去,低聲道:“我有幾句話要說,不知妹妹今日可方便?”
衛昔昭眼波微閃,直言相問:“何處說話?”
莫兆言面上一喜,“后花園蓮湖旁的涼亭,申時可好?”
衛昔昭莞爾一笑,“好?!?
回去的路上,衛昔昭想到父親放進錦盒里的箋紙,便停下腳步,取出來觀看。
箋紙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上面五個字龍飛鳳舞:季青城敬贈。
季青城,小侯爺的名字。
沉星此時記掛的卻是另一件事,“莫公子擺明了是要請您幫二小姐和大姨娘求情,小姐,您不會真的赴約吧?”
衛昔昭狡黠笑道:“自然要去?!?
不去的話,又拿什么做消遣?
因為繼室還有兩日進門,府中已開始張燈結彩。衛昔晽是愛熱鬧的性子,回來就去了新房湊趣。在別院的事,她是從頭到尾都沒察覺出什么。
衛昔昭覺得這樣也好,在這年紀本就該無憂無慮的,若非事出有因,有誰會愿意工于心計。
用過飯,倦意襲來。這兩日著實疲憊。衛昔昭轉回寢室,換了寢衣,吩咐沉星:“你也回房好好睡一覺,何時醒了何時過來。”
沉星不解,“可小姐不是還要去赴約么?此時就已是未時了。”又小聲咕噥,“睡那么一時半刻的可不解乏,奴婢還是免了吧?!?
“誰說我們要準時去的?”衛昔昭慵懶地倒在床上,“晚上一個時辰也不礙的,你放心就是。”
沉星不知道小姐在打什么主意,感覺有戲謔之意,為之一笑,安心回房歇息。
直到酉時初刻,衛昔昭才起身,猶豫片刻,選了一襲粉色衫裙。穿戴打扮完畢,緩步走向后花園。
莫兆言在涼亭內來回踱著步子,已等得有些煩躁。他怎么會想到,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有余。若非看衛昔昀罰跪太苦,提起大姨娘時又哭個不停,他早已失去耐性拂袖離去了。
湖里的蓮葉連成一片翠綠,湖邊垂柳依依,看得久了,便覺單調無趣。
輕盈身姿翩然而來的時候,眼中景致忽然鮮活起來。
淡粉色撒花衫,同色素底曳地裙,宛若開在滿目蔥郁之中的一朵蓮花,高雅,清新,柔美。
賞心悅目。
莫兆言煩躁的步伐停了下來,臉上的不悅也一點點褪去,化作愉悅的笑。
衛昔昭走上石階,步入涼亭,很是歉意地道:“方才被一局棋困住了,便忘了時辰,害得公子久等,實在是罪過?!碧貏e不安的樣子。
莫兆言哪里忍心責怪,笑道:“無妨,妹妹無需掛懷。”又有些好奇,“妹妹自來精通棋藝,今日竟被困住多時,不知是與哪位高手對弈了?”
困住小姐的,唯有周公。沉星垂頭,強忍下笑意。
“是自己無事布局,卻將自己難住了?!毙l昔昭赧然一笑,繼而抬眼凝視莫兆言,眼波清澈,“說到這事情,就又心癢不止,不知公子能否賞臉對弈?”
分外誠摯的目光,帶著期許的語氣,別說莫兆言本就無心拒絕,即便有心,此時也不忍,聞言立刻點頭應道:“妹妹太客氣了,能與妹妹切磋棋藝,是我的榮幸?!?
“那好啊?!毙l昔昭喜悅地點頭,看了看天色,便又蹙眉,“今日天色有些晚了,不能盡興,明日午后再來這里可好?”
“好?!蹦籽詻]有任何遲疑。
“多謝公子,那我先走一步。”衛昔昭笑著施禮,緩步退出。
等衛昔昭身影遠了,莫兆言才反應過來,答應衛昔昀的事情,自己只字未提。心內汗顏,隨后釋然,明日再說也是一樣的。
此時的沉星不解地看著衛昔昭,“小姐,您到底是在做什么?。颗菊嬲婵床欢?。若只說這三言兩語,吩咐奴婢前來也是一樣的?!?
“或多或少,我總要拿出一點誠意來,不然就不好玩了。”衛昔昭語氣清淺,笑容淡淡,卻透著涼薄。
晚間,衛昔晽和楊媽媽你一言我一語地閑聊:說大姨娘娘家的人過來了,為她求情,卻被衛玄默一頓夾槍帶棒的冷冽言辭打發回去了;又說衛昔晙為生身母親、同胞妹妹求情,衛玄默態度溫和,傾談多時,還留了長子一起用飯,最終結果卻仍是不改初衷,該進家廟的進家廟,該罰跪的還在罰跪。
大姨娘吃虧的地方就在于娘家是商賈之家,在衛家面前無形中就矮了一截,大姨娘被如何發落,由衛玄默說了算,沒人能夠干涉。
只希望日后衛昔晙不要因了此事處處針對刁難自己。衛昔昭想,若是那樣的話,就是消滅了一個敵人,又在同時培養了另一個敵人,這筆賬算起來還是沒得到益處。
第二日,用過午飯,衛昔昭便和沉星去了涼亭。莫兆言隨后而至。
沉星已命小丫鬟布置好棋具、茶點,衛昔昭和莫兆言寒暄兩句,便落座開始對局。
衛昔昭贏了的話,興致盎然,要繼續;輸了的話,不服氣,更要繼續?;蜞粱蛳驳囊粡埱妍惾蓊仯屇籽詿o從拒絕,心里記掛的事情硬是沒有機會說出?;蛘咭彩遣幌胝f出,不愿破壞掉這分靜好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