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粥是剛剛熬好的,甚是燙人,鄭若此一摔,雖然楊枝情急之下轉過頭,避開了大半,但也還是有少許潑到了她脖子上,那里瞬即紅了一片,還起了無數的水泡。她痛的驚叫,卻在下一刻跪了下來。
楊枝猝不及防被鄭若潑出去的米粥給燙到,脖子上,臉上都起了一些小水泡,火辣辣的痛。
她跪在地上,哭著說道:“女郎怎可冤枉我?這真的是五姑子送來的人參熬的米粥。”她從鄭若七歲的時候就一直服侍她,鄭若有沒有見過人參,她怎會不知道?是以,她認為這是鄭若在使詐。可她是萬萬不能說是自己將參湯給偷吃了,這一項罪名她擔不起。她不想被發賣。
鄭若轉過頭,看著跪伏在地的,哭的凄凄慘慘的楊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就像在看著臺子上的戲子一般看著她,覺得她真真是可笑之極。面上哭的如此凄慘,暗里卻還是在算計她。
上一世十四歲的自己確實沒有見過人參,可是現在的她不止十四歲了。正如剛才她對柳絮所說的那樣,她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鄭若了。
“女郎,你如此冤枉奴,奴寧愿一死以示清白。”楊枝哭了半天,不見鄭若說話,偷偷的看了她一眼,見她一直冷眼看著自己,心中一凜。心驚之余,故意如此說道。
“好啊。如果你真的舍得死,我就相信你是清白的。”鄭若不冷不熱的說道。
楊枝不敢置信的抬起頭,睜大了眼睛愣愣的看著床榻上的鄭若。
這真的是女郎?是一直從小就伺候的女郎?是那個軟弱可欺的女郎?
“女……女……女郎?”
“怎么不舍得死?”
“女……女郎……”楊枝忽然發現此刻的女郎如那高高在云端的神明一般,對世間所有的一切都了如執掌,彷佛一切宵小都不要逃過她的眼睛。她不禁縮了縮身子,將身體趴的再低些,避開了她洞若觀火的雙眸。女郎的這一雙眼睛,讓她打從心里感到心悸。
“楊枝。”
“在。”
“人參呢?”
楊枝的身子開始顫抖起來,不知道是應該承認還是應該繼續喊冤。她不相信女郎見過人參,恐怕就是人參是什么,她都不知道。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嗎?方才她的一番作為,似乎對自己所做的一切了如指掌。可是,這怎么可能呢?
楊枝的心里著實矛盾,一時間沒了方寸。
“楊枝?”
楊枝的身子瑟縮了一下,怯弱的說道:“女郎,方才五姑子確實派了人來送人參。不過……”她留了一半話頭,引得鄭若來發問。
可是,這一次她又錯了,鄭若只是看著她,卻沒有問她一個字。她久等不到鄭若的問話,只好自己接下去說道:“女郎,五姑子派的人將人參在奴面前晃了幾晃,又將人參收回去了。女郎,那人還說,家族里的人若是一生病就去家主那里哭窮,要大補之物,即便家主有著金山銀山也會被搬空的,那人說,做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既然生的卑微,那就不要想著過貴人一般的日子。這人參也不是一般的人消受得起的,只怕卑微之人吃了,承受不住再病倒了,倒是家主的過錯了。所以,五姑子說了,這人參的味兒女郎聞聞就可以了,也是能補身子的。”
鄭若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像是受了極大的屈辱,她的眼底像是有兩簇火焰在跳躍,此一刻的她看起來如同那火一般耀眼,卻也美的讓人驚嘆。
楊枝一直低著頭,聽見她有些粗重的呼吸,得意的笑了笑。她剛才說的這番話倒不是她隨意胡謅的,而是那送人參之人親口所說。此番拿來用一下,剛好可以解釋為何稀粥沒有人參味。不是她楊枝偷吃了,而是那人送來又拿走了。五姑子的本意就是為了羞辱女郎一番,這會子所不同的是,那根胡須一般的人參被她吃了而已。不過,那又怎樣?五姑子的目的還是達到不是?
即便女郎方才的一番話,聽起來,她變得聰明了些,那雙眼睛看起來也變得有些智慧。可是,她依舊被自己玩弄在鼓掌間。女郎就是女郎,人的性子怎可說變就變得?
依著女郎以往的性子,定會嚶嚶的哭著,委屈萬分。可是,她也只是這么哭著,不會生出旁的心思來。誰叫五姑子說的是實話呢?女郎的出身委實低了些。
就在楊枝心思轉變間,鄭若已經慢慢的平靜下來。
“楊枝。”
“在。”
“你說五姐姐如此羞辱我,我該怎么辦?”她很平靜的問道。
楊枝抬起頭,面上恭敬,眼角卻忍不住流露出得意。
“女郎,奴以為,五姑子說的不錯。女郎,這大補之物并不是人人能食的。女郎,依奴看,明日我們還是要去謝謝五姑子的。”楊枝說道,“畢竟,女郎生了病,她是放在心上的。姐妹間就是有來有往才會顯得親近的,與五姑子交好,女郎日后也會嫁個好郎君的。女郎。”
“楊枝。”
“在。”
“你覺得,五姐姐羞辱了我,我還要去感謝她?”
“女郎,奴不認為五姑子是羞辱你。奴認為,五姑子是真心為女郎著想的。女郎,如今家中粟米不多,女郎這幾日食的也很少,吃了人參這樣的大補之物,恐怕會像五姑子所說的那樣身子會受不住的。”楊枝很認真的說道。
“楊枝。”
“在。”
鄭若忽而笑開了,灼灼的看著地上跪著的楊枝,問道:“楊枝,你認為,我明日應該怎么感謝五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