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上前來,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獸骨簪,低低嘆了口氣,道:“女郎,那只白玉簪子少說可值百只金葉子呢。為何王九郎救了你,你都不曾送出,反而送給一個乞丐?”
“柳絮,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鄭若笑了笑,小心的將獸骨簪子收好。這東西說不定日后會有大用。
柳絮聽不懂她話里的意思。
“女郎,你著實不應(yīng)該將玉簪子送人的。即便送,也應(yīng)該送王九郎那樣的翩翩郎君啊。送給那個乞丐,真真是糟踐了好東西。”
“就你話多。”鄭若笑著用食指點了點她的額頭。
楊枝在外面將耳朵貼在門上,聽見她將玉簪子送給了一個乞丐,心中突的升起一股怒氣。之前她百般要求讓她將玉簪子送給五姑子,她不肯,現(xiàn)在她居然毫不手軟的送給了一個乞丐。女郎,這樣做委實過分。
她想起那日拿著簪子去五姑子院子里受的氣,身上的鞭傷再次隱隱作痛起來。
“楊枝!”忽然她聽見鄭若高聲叫道,嚇的她立即站直了身子。她穩(wěn)了穩(wěn)心緒,推了門進去。
“女郎。”她低著頭叫了一聲。
“準備熱湯,我要沐浴。”
“女郎,夜已深了。”她猶豫的說了一句。
“是,夜深了,沐浴完正好眠。”鄭若梳著長發(fā)應(yīng)了一句。
“女郎……”楊枝有些猶豫。
“怎么?你不愿去?”鄭若冷冷的目光從長發(fā)中透出來看著她。
這樣的目光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在女郎眼中出現(xiàn)了,楊枝立即低下頭去,懦懦的應(yīng)了一聲,“奴這就去。”
“嗯。速去速回。”
“諾。”楊枝弓著身子往后退去,離開之前,狠狠的瞪了一眼柳絮。這一眼,讓柳絮想到躲在草叢里的毒蛇。直讓她莫名其妙。
“柳絮。”
“在。”
“日后小心楊枝。”
“諾。”柳絮應(yīng)了一聲,而后又開口問道,“女郎,為何你如今要防著楊枝?”女郎最近對楊枝越來越不耐煩,找各種各樣的理由給楊枝不痛快,這讓柳絮有些不解。難道女郎已經(jīng)知道楊枝心懷不軌?細想來,女郎最近的種種變化,柳絮覺得自己的想法十分正確。可是,之前女郎懦弱,膽小的印象太過深刻,她不得不小心試探。
鄭若轉(zhuǎn)過身來,笑著問:“柳絮,你希望我一直重用楊枝,冷落你?”
柳絮心中一慌,明白自己方才的話已經(jīng)逾距了,立即低下頭說道:“女郎,方才是奴多嘴了。女郎做什么,自有道理的。”
“明白就好。你且下去歇著,今夜你也累了。”
“諾。”
沒過多久,楊枝忍著身上鞭傷的疼痛,將一桶一桶熱水搬進房里。鄭若始終冷眼看著她,一會去試試水溫,不是說涼了,讓她再多燒些熱水,就是說太熱了,讓她再提些冷水進來。一直折騰到半夜,她的傷口又開始裂開流血,鄭若才罷休。
鄭若看著累的整個人都在發(fā)顫的楊枝,淡淡的說道:“楊枝,日后你再不安分,可就不是像今夜這般只是提幾桶水了。”
楊枝詫異的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看見她眼中幽深的光芒,彷佛對一切都了如指掌。想起傍晚之分,她離開后,五姑子六姑子對自己說的話,還有房里的那瓶治傷的玉露,不由的慌了神。
不等她說話,聽見上面?zhèn)鱽砹死淙缪┲樽右话愕穆曇簦跋氯グ伞!?
“諾。”楊枝應(yīng)著退了出去。關(guān)上了門,她虛軟的靠在墻上,一手按在胸前,呼呼的喘著粗氣。
女郎這邊根本就打探不出什么東西來,五姑子的鞭子也不是吃素的。忽然間,楊枝覺得自己陷入了兩難境地。她發(fā)現(xiàn),自從女郎落水之后,她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起來。
女郎如今入了貴人的眼,死心塌地的跟著她說不定日后也能富貴。可是,五姑子說過,如果自己不幫她做事,以前的種種她會一一說給女郎聽,那時候女郎還會要自己嗎?
楊枝茫然了。
楊枝離開之后,鄭若解了裳服,滑進了浴桶中。熱水蒸的水里的花瓣發(fā)出一陣一陣的清香,她掬起一捧水,任由水從指縫中溜走,愣愣的發(fā)起呆來。
今夜發(fā)生的種種在她眼前一一上演。尤其是王九郎的容顏,前世今生的不斷的在眼前交替,一會是那夜他如狼一般的雙眼,一會是今夜他帶了疑惑好奇的眼神。
“嘩”的一聲,她的手猛然伸入水中,死勁的攪了攪,將那張可惡的臉給絞碎。滑入水中,任由水將她的頭頂淹沒,她睜大眼睛在水底看著自己白皙水嫩的肌膚,有那么一瞬間的厭惡。總覺得身上始終有著厚厚的污濁,即便跨越了十年,一樣無法洗清。而這一切就是王九郎帶給她的。
得罪?
她想起王九郎的話。他對她所做的何止得罪二字?
她的心中越來越不忿,心底積聚了一股怨氣無法排泄,在體內(nèi)四處亂撞尋找出口。
“嘩”的一聲,她從水中猛地站起身來,直挺挺的立在浴桶中,一頭青絲包裹了她的身體,夜里的涼氣鉆入皮膚,她打了個冷戰(zhàn),嘴角浮起一個冷酷的笑來。
王九郎,你不死,我心不忿!
第二日。
外面?zhèn)鱽淼闹ㄖㄔ穆曇糇屶嵢羲恢K挠牡谋犻_眼睛,陽光霸道的穿透了窗戶紙照在她的被子上,伸出手去捕捉,感受到陽光的溫度。看著那些四處飄揚的浮塵,她攸地一笑,抹去眼角猶存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