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原公子倒是故意與和碩小王親近幾分,想來倘若日后當真拜于蠱王名下,他與和碩那便出同門而出,這感情只是與別人不一般。
如今朝局復雜,飛禽擇良木而棲,入朝為官者豈能不選個好出處。忠臣獲益終身,若是奸吝之臣,那便終生背負‘亂臣賊子’知名。蠱王受百姓愛戴,君王倚重,那必是最好出處。
盛夕鈺沒多言,只在和碩小王出言時抬眼掃了他一眼以示警告,轉而道,“橫濱公子切勿放在心上,和碩頑劣,自當笑話聽了。這明間技藝千奇百怪,各領風騷,技藝百家爭鳴亦是我大遂昌盛繁榮之景象。”
蘅濱公子當即對盛夕鈺再次另眼相看,清原公子與在座的公子們皆拱手道:“王爺,受教了!”
這本是藝人本是俗物,伶、妓、娼皆為下下層人,被世人所不屑,而此等俗物蠱王竟也能與國家社稷連為一體,果真是心系天下之人。書曰,心正,端其行。蠱王心系大遂江山,心無旁騖,又如何玩物喪志?
這說話間,大堂輕奏的樂聲已換,音樂聲漸起,忽然音樂一邊,輕音流轉,即刻一種低沉卻又飄然入世的感覺闖入感觀,仿佛一切塵囂都已遠去,獨剩自己在這音律中沉醉。
盛夕鈺本是覺得此樂便足,哪知此時那被蘅濱公子推薦的伶倌才出。抬眼而去,唯見他清顏白衫,青絲墨染,彩扇飄逸,若仙若靈,水的精靈般仿佛從夢境中走來。輕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攏握起,似筆走游龍繪丹青,玉袖生風,典雅矯健。樂聲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筆如絲弦,行云流水若龍飛鳳舞。
一舞罷,眾人呆愣,盛夕鈺緩緩念道:南國有佳人,輕盈綠腰舞。華筵九秋暮,飛袂拂云雨。翩如蘭苕翠,婉如游龍舉。越艷罷前溪,吳姬停白纻。慢態不能窮,繁姿曲向終。低回蓮破浪,凌亂雪縈風。墜珥時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飛去逐驚鴻。
不想,此詩句竟被清原公子及時抄錄而下,以致隔日后,便流傳于大街小巷,此乃后話贊不多提。
蘅濱公子當即回神,朗聲笑道,“王爺好文采!”
盛夕鈺微愣,當即道,“然也,蘅濱公子抬舉了。”
和碩小王微惱,早明了此為何地,這些酒囊飯袋、終日不學無術之人竟將王兄帶來此處?和碩眸色生寒的看向蘅濱公子,想來定是受太師意思,帶王兄來此處,再向君上參上一本,王兄便再次落下個惡名,如此當是司馬昭之心,何其可恨!
蘅濱公子轉向清原,使眼色讓其行事,清原公子當即明白,起身離席。
待得盛夕鈺飲下一杯薄酒后,清原竟然帶著適才輕舞飛揚的伶倌入了房內。伶倌緩緩行禮,姿態蹁躚優雅:“小人璇璣參見王爺,王爺金安!”
盛夕鈺早知民間技藝不可小覷,如此高藝,她如何不欣喜?遂不吝出口當面夸贊:“珠纓旋轉星宿搖,花蔓抖擻龍蛇動。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涂香莫惜蓮承步,長愁羅襪凌波去。只見舞回風,都無行處蹤。偷穿宮樣穩,并立雙趺困。纖妙說應難,須從掌上看。”此為東坡大學士名詞菩薩蠻,此處蹭與此男子半點不過。
“璇璣請起。”盛夕鈺出聲道。
璇璣心底浮動,為伶人多年,即便地位已高,卻終不遇懂他之人,如今……得知今日蠱王盛夕鈺在園內,他心早已起伏。
雖,蠱王為多正義之士不恥,然,蠱王確實伶人們的最好去處。誰都知,蠱王為人和善,府中伶人藝子無數,卻個個不受半點委屈。他知以色伺人終不長久,可若得蠱王這等良人,便一生幸事。
遂,璇璣在聽得盛夕鈺這首辭令時,當即哽咽而至,再次跪地叩謝。
盛夕鈺眉間微蹙,不明這璇璣為何又跪了下去。
蘅濱自是看得真切,與清原交換一個眼神,道,“王爺覺得這璇璣與府上藝子相比,如何?”
盛夕鈺忽然警鈴作響,蘅濱此言何意?
“自,各有千秋。各位公子,本王卻有公務,不可多耽誤時辰,少時,便還得入宮,本王這先自罰一杯,先離席,日后再聚。”盛夕鈺兀自喝上一杯。
此為何地,她到此時還能不知?來此地已是污了她名聲,若再帶個人走,恐君王震怒,她性命難保。
世人都道蠱王蒙受圣寵,然也,她如履薄冰,誰又能知其中幾分?
盛夕鈺與和碩匆忙而去,蘅濱公子當即勃然大怒,遷怒與舞伶璇璣。
夢漪園的主事不敢得罪璇璣,竟是掩下了此事。
清原與蘅濱耳語一番,蘅濱冷眼掃向璇璣,離開之時竟為璇璣贖了身,接回太師府中安置不提。
盛夕鈺本以為此事已過,哪知竟被太師在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將此事說了出來。盛夕鈺德行敗壞,壞了大遂風氣,滿朝文武皆棄。
盛夕鈺一人跪于金鑾殿上,等候王上降罪。忠臣皆不知,君王心思遠去。
盛絕眸色犀利,額間一顆璀璨奪目的明珠熠熠生輝,手中把玩的兩粒珠子也非凡品,出自東海,是日前進貢的罕世奇珍。共有三珠,一珠被王命宮人鑲于王冠之上,手上把玩兩珠。
斜瞇的眼眸散散落在盛夕鈺身上,她發絲光亮烏黑,若冠上以這東海明珠為配飾必會為她大增異彩。心道:鈺兒灼灼其華,世間已是少有能配得上她的物事,這明珠倒是為她量身定奪一般。
退朝后盛夕鈺毫無懸念的在被王宣召,盛夕鈺近來已感到君王多有不耐,恐大難就叫將至。遂,幾次傳召,她都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