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生每話話都未曾離開過王爺,就連最后那香,也是因為王爺擔心他睡不好,所以將御賜的香送給他,而他適才卻將如此名貴的香轉贈給蘭君顏。
這是為何?屋里一應的奴才女婢都對北苑主子改了看法,如此好脾氣又事事為自家主子著想,都想著北苑主子心地善良。可梅生那一舉動說好聽了是心地善良,有福共享。可現實來說,梅生那就是顯擺來著,也是給蘭君顏一個夠分量的下馬威。
內里的彎彎道道,下人看不懂,可蘭君顏懂啊,以致氣怒攻心,咳血而出。
梅生去了蠱風居,盛夕鈺依然在批奏章。各地上奏的奏章她會先過一遍,重要的無法決策的或是她看不明的才呈于王眼前。
“何事?”盛夕鈺問道,專注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奏章之上。
“梅生為爺研墨。”梅生起硯緩緩碾動,盛夕鈺不再出言,這已然成了習慣。梅生一下一下碾著,狀似不經意問道:“爺叮囑梅生叨擾了蘭君休息……”說至此便停住,抬眼看盛夕鈺。
盛夕鈺將目光從奏章上移開,看他道,“如何?”
“梅生心里不平,爺從未如此在意過梅生……今日蘭君卻得爺的垂憐,梅生心有不甘。”梅生實言道。
盛夕鈺眸光微頓,道,“你身子弱,本王原是為你著想,不想那在東苑,這話說不得。本王以為你會懂,可你卻把那小心思往心里去了。”
梅生當即目光閃動,微微低垂了頭,不再言語。而清俊臉頰上笑容輕揚,心靜頓時輕松起來。
東苑今晨起就遭府里人議論,自王爺親自探病,又不顧禮節請了門客冷蕭前去為東苑主子診病后,東苑那被眾人嫌棄的局面瞬間扭轉了回來。而東苑當差的下人從未有如今這般長臉過,走出苑里,別苑當差的人見著都給足了臉面,回苑里后個個兒都眉開眼笑的。
盛夕鈺入朝三載,從未與大臣拉幫結派、結黨營私,可即便不入各黨派,也少不得各種應酬。也正因了她不屬于任何黨羽,應了一家便是了應下百家,推誰都不可。
今日這宴本是要推,卻因著邀請之人中有太師之子蘅濱公子。盛夕鈺日前因為平西將軍翻案得罪了太師,后又因政見不合與太師已有爭執,此番橫濱公子相邀,再不愿也得前去。
盛夕鈺應了約,而赴約之時又覺自己與那些貴公子們不甚相熟,雖是飲酒作樂,卻難免尷尬,遂,赴約之前先去了康靖王府,將正在酣睡的和碩小王拖拽了起來,一同前去。
“王兄,何事如此急切?我這還沒睡醒呢。”和碩行一路竟是抱怨了一路。
盛夕鈺但笑不語,拉著他上了馬車便往十里飄香去,還未到酒樓門口,和碩小王便已聞見十里飄香的酒香,當即從昏昏欲睡中精神過來,抱住盛夕鈺胳膊喜道:“王兄竟是給弟弟一個驚喜?甚好甚好啊!”
“愚兄難得有這閑情,飲酒之事豈可少了王弟?”盛夕鈺順著和碩的話道。
到了酒樓和碩便跳下馬車,等著盛夕鈺一同入內,邊上樓邊道,“也不知這十里飄香究竟是何方高人所開,兩年多了,幕后老板竟一次也未出現過。甚奇,甚奇呀……”
達官貴人、皇族中人在這酒樓中自有他們固定之處,和碩上了三樓便直奔老地方。和碩那都是自言自語,若得盛夕鈺回應,那自是高興,若盛夕鈺不應聲,他同樣可以自顧自說下去。再道:“王兄,你說這十里飄香會不會是朝廷某位大臣的私產?”
盛夕鈺加以思索,道,“否。”
“怎么不是?這幕后老板你見過嗎?我見過嗎,大家見過嗎?幕后老板如此神秘,不是為了掩飾身份?可若不是朝廷大臣中飽私囊,用得著掩人耳目?”和碩立馬反駁,頭頭是道的分析起來。
盛夕鈺微頓,轉臉看他道,“此等與朝事無關之事你倒是上心得很,如何不見你將心放在朝政之上?”
“王兄以為我是你么?”和碩輕聲反抗道。蠱王有經緯之才這是天下人皆知之事,而他如今遠離恃強凌弱之暴行,修身養性并入朝為官已是了不得之舉,她還盼他什么?
和碩當年頑劣不堪,可謂帝都一霸。自打賭輸于盛夕鈺后邊誠心拜倒蠱王名下。也至那比試之后,便痛改前非,受盛夕鈺教誨后入朝為王分憂。康靖王府因此事對蠱王盛夕鈺感恩戴德,康靖老王爺親自送匾額“仁義天下”到王府,一表謝意。
盛夕鈺不言,拍拍和碩肩膀道,“這間。”
和碩微愣,以往不都是長傾上房么,今兒如何進了這飛雪上房了?未來得及問出口,兩人皆以入了內。
“可是熱鬧啊……”和碩抬眼一聲感慨。
蘅濱公子,尚書大人長子清原公子還有各大臣家的公子,作陪之人亦是不少。盛夕鈺與和碩小王來得稍遲,這座位,已然坐起了。
眾人見盛夕鈺與和碩進來,皆是一愣,竟跟著起身行禮:“蠱王金安,和碩郡王金安。”
盛夕鈺趕緊伸手扶起身前人道,“快起快起,這等時光,何須講那些個虛禮?都快快請起。本王平日政事繁忙,甚少與各位走動,然,各位公子飲酒作樂、談詩作畫的雅興本王是早有得知。橫濱公子與眾公子組成的蘅濱詩社尤為本王向往已久,以詩畫會友,與民同樂,此舉令王上都甚為欣慰。今日能與各位舉杯,乃本王的榮幸。”
盛夕鈺此等半真半假的說辭幾欲令和碩笑出聲來,平日只道蠱王為人謙和,竟是不知如此正義慷慨之人竟也有如此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好本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