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驟滅,場上頓時鴉雀無聲,只能看見揮舞著的熒光棒。
音樂的節奏響起,空海一聽,到還真聽過,不過不是在大街小巷中,他走路時從沒有注意從嘈雜的喧鬧聲中分辨出歌聲,是在健身房里。
每一段記憶都有一個密碼,只要時間,地點,人物組合正確,那人那景將會被重新喚起。
那段在健身房里的記憶密碼全部組合正確,便如潮水般涌來。
難怪會覺得那個金發的女生非常眼熟,空海覺得很奇怪,明明都快要忘記了,現在卻又莫明的激動起來。
空海無比期待歌唄的出現,她還記得自己嗎?
想到不過就那么一次的相遇,她是大明星,每天要遇見那么多人,怎么會記得自己,空海心里忽然就生出淡淡的失落感。
突然,音樂一個急速的起伏,臺上所有的燈光都凝聚在了舞臺最中央處。
一時,光芒耀眼到讓人無法睜開眼睛。
但最耀眼,比那些光更讓人無法直視的是光芒中出現的人。
全場歡呼,手里的熒光棒揮舞的頻率更快。
歌唄逆著光走來,竟憑生出一種遺世獨立的氣質。
她戴著全黑的墨鏡,右手高高揚起,食指直指天空。
泱泱王者,君臨天下,她是主宰整個舞臺,主宰所有人靈魂的女王!
隨著音樂的逐漸加快,干凈利落的女聲在大廳上空盤旋,每一個音符都恰到好處,每一次停頓都扣人心弦。
第一首歌便是歌唄首張專輯的主打歌,也是這次演唱會的主題。
迷宮蝴蝶。
空海無法抑制的緊緊按住心臟的位置,那里的那個東西,已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越跳越快,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好像下一刻就會沖出來!
“在那寂靜的夜晚張開你閃亮的雙眼
不可思議的夜晚飄舞著降臨
沒有腳步的音響悄悄地來到
那迷人的黒貓的姿勢
月光照耀著那背部浮現出的身影
微笑著招手呼喚“快來這里”
欲望的幻影蠕動的街道
以天使的姿態不斷彷徨
萬分珍惜般地擁抱著
無處可去的愛之碎片……”(原歌《迷宮蝴蝶》為日語,本文引用日譯中摘自百度百科)
歌曲到了高(??)潮,歌唄摘下墨鏡,扔向了人群,又引起了一陣歡呼。
定神一看,歌唄畫著濃厚的煙薰妝,更是襯出了戴著美瞳的眸子一片血紅。
紅的像罌粟花,紅的像曼珠沙華,紅的就仿佛是一個惡魔睜開的雙瞳。
“解開那長發
緊緊圍繞著胸前的甜蜜的香水味
誘惑著警覺著
在那無言的嘴唇施上魔法
尋找不到,捕捉不到
那迷途的蝴蝶
愛太多太重要
遺失了我內心的鑰匙
不斷追尋那屬于自己的故事
即使被命運蒙住雙眼
我也要穿越云端飛向遙遠的明天
尋找不到,捕捉不住
那迷途的蝴蝶
請求著飛起來的沒有見過的翅膀
隱藏著的你的內心深處……”一雙惡魔的雙翼“呼”的從歌唄身后張開,舞臺上空下起了黑羽毛,紛紛揚揚。
有一片黑羽毛飄到了空海面前,空海愣了半秒,將它握在手心里。
歌曲逐漸平緩,突然,歌唄騰空而起,她五官如鉆石般精致,紅眸魅影,低沉如惡魔絮語,“誰來帶我走出迷宮?”
“歌唄!歌唄!”歌迷激動的叫喊著,彌耶的嗓子都快啞了。
第一首歌結束,歌唄消失在舞臺上空。
亞夢之前一直低頭在玩手機,這時抬起頭,她舉起放在一邊的牌子,“幾斗要上場了。”
買來時牌子上是許多小的熒光燈拼成的“月詠歌唄”,不過小熒光燈是可移動的,歌迷可以拼成不同的字體,亞夢手里的牌子拼成了“幾斗”,在一大片“歌唄”“唯唄至尊”“愛唄”的牌子中,顯得格外突兀。
《BlackDiamond》,開場便是一陣陣略顯詭異的小提琴聲,飄忽不定的曲調,聽的人就似乎在做垂直的云霄飛車,直上直下。
“大聲地喊叫著
趁太陽還沒發覺
世界開始吧
與光影跳舞
是的牽著你的手
來吧你想要的是什么?你追求的又是什么?
積攢的光輝在那手上
全都可以得到在這骯臟的夜空”歌唄穿著哥特式的黑色短裙,纖細的腰肢上纏繞著幾道異常刺眼的銀色金屬鏈,從幾斗身后走出來,又引出一陣陣粉絲的激動叫聲。
亞夢比那些歌迷顯的更激動,拼命高舉著手中的牌子,與此同時,空海看向唯世。
唯世很消沉的樣子,目光黯然,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
“唯世。”空海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
他們幾個關系好的朋友,除了亞夢,幾乎都知道唯世喜歡亞夢,從第一次相遇開始。
或許亞夢也知道,但她選擇了假裝不知情,大概是真的對唯世無意,又不想失去這個朋友,就這么不痛不癢的拖著,疏遠了就走近點,親密了就走遠點,看著空海他們都心焦。
唯世反倒過來安慰空海,“沒關系,我只想遠遠守著她就好,她喜歡誰我都會接受。”
空海沉默的看著好友的臉,唯世被盯的尷尬,輕咳一聲別過了臉,“歌唄唱歌真的挺好的。”
演唱會結束,亞夢站起來,“我要和幾斗一起回去,你們呢。”
空海立馬站起來,“我陪你去找幾斗吧。”大概陪她是假,去見歌唄是真,空海覺得自己腦子里就像拗了一根筋,光想著去看看歌唄還記不記的自己,都忘了這樣做有什么意義。
亞夢滿是懷疑,“你跟著我干嘛?”
空海笑著打哈哈,“能干嘛,不是怕你太激動了找不到路了嘛!”
“誰會激動的找不著路啊,你是想找月詠歌唄要簽名你就直說。”亞夢冷哼道。
空海索性就順著亞夢的話往下說,“是啊,你不是她嫂子嗎,你就幫幫我唄。”
“免談,她不待見我,我才不想拿熱臉貼冷那什么的呢。”亞夢回的很快,說的咬牙切齒,“耍什么大牌,以為自己是明星就了不起啊!最討厭這種人了!”
空海聽到亞夢的話,心里竟平生出一點復雜的滋味,根本不是這樣的,歌唄不是這樣的人!
想起健身房里寬大的練舞廳中,有著燦爛金發的女生在翩翩起舞,背后是傾瀉而下的陽光,地上是女生斜斜的影子,空海就覺得,那是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記憶。
話說著說著,空海已經隨著亞夢走到了后臺。
“幾斗!”亞夢沖前面的人招手,前面的人影晃了晃,轉過來,“亞夢。”
亞夢一路小跑到幾斗身邊,仰臉笑,“我們走吧。”
幾斗點點頭。
就在這時,“幾斗!我不許你走!”
空海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去,果然是歌唄,她的妝還沒來的及擦去,頭發可能剛散到一半就急急的跑過來,顯得有些狼狽,但她仍然擋在了幾斗前面,“哥,等等我就好,慶功宴我不去了,我們一起回家。”
自始至終,歌唄都沒有向亞夢的方向望一眼,仿佛那個人不存在一般。
幾斗淡淡的說,“還有亞夢。”
歌唄臉色立刻變了,“哥,你知道的,我不同意你們。”
“這不是你的事。”幾斗干脆答道。
被在一邊晾了很久的亞夢一把挽過幾斗,“走吧走吧!再不走那家店都要關門了!”
幾斗深深的看了歌唄一眼,帶著亞夢離開了。
歌唄雙手攥拳立在那里。
“嗨。”空海只好自認倒霉的站出來打破這份僵局。
歌唄看著空海,表情立刻恢復了常態,要不是空海剛才一直凝視著她,從滿滿的期待到傷心欲絕,幾乎都要以為其實她們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看到歌唄拿出筆做出要簽名的樣子,空海立刻解釋,“不是。你不記的我了嗎?健身房?”
歌唄又重新看了空海好幾眼,“哦,是你。”
接著就沒有了要說話的意思。
這是空海第一次這么近的距離看著她,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竟又再次席卷而來。
“我叫相馬空海。”
“我知道了。”歌唄點頭。
“……”空海剛張口,歌唄搶先說,“聊天的話,下次吧,我沒什么心情。”
“其實,亞夢人很好,只要別人對她好一分,她會對別人好十分。你不用擔心她和你哥哥在一起會對你不好。”空海安慰。
歌唄目光銳利的掃視了空海一眼,“這是我的事,好像和你沒什么關系吧。”
空海啞口無言,眼睜睜看著歌唄離開,轉瞬就被一群人圍住,為首的是一個穿著干練,戴著無框眼鏡的女士,她拉著歌唄往里走,“怎么到處亂跑?要是被歌迷圍住怎么辦!”
就這么被眾人簇擁著,瀟灑離去。
空海第一次看到兩個人之間相隔的距離有多長。
一個是大明星,鏡頭,閃光燈,眾人的目光,一言一行都受到別人的追捧。
一個是普通的學生,成績不算優異,唯一能算得上特長的也只有運動。在學校里可能小有名氣,但出了學校,問“相馬空海是誰?”,誰知道呢。
而且,初相見太美,美到空海對心中那個在陽光下跳舞的女孩期待值太高,再相遇就好像不夠滿意,根本到不了心中私定下的完美值。
她驕傲,哪怕她有驕傲的資本,空海也不能忍受她的眼界高。
又豎起了身上所有的刺,像刺猬,像仙人掌,不在乎不曾想過靠近的人是不是好心,都全尖銳的刺相對,哪怕傷害別人至深,也不以為意。
空海聳聳肩,也轉身離開了。
有的人,還是留在過去,遠遠的看著,想著就好,不真實才是最美的。
近了,美好的幻像就碎了,那么,殘酷的現實就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