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梓笙,今年二十歲,是個陰陽師。
陰陽師,顧名思義,就是可通陰陽兩界的人,因投胎時帶了未除干凈的修為,轉世后依舊能看見鬼魂。我便是其中一個。
我的修為不高不低,平日多數幫人算算命,賺些銀兩過日子。看見別人被鬼纏身,也會好心出手治一治,在長安算小有名氣,附近的人稱我為活神仙。
這樣的日子原本安逸且滋潤,直到三日前。
那日,我在家中晃著腿吃瓜子,院子外突然出現一道強盛的仙氣。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站在門口,眉目慈祥地對我笑:“你就是梓笙?”
我連忙將瓜子丟下,深深作揖:“不知仙君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仙君恕罪。”
“無需多禮。”他的語氣十分溫和,“老夫乃天庭掌凡人命數的司命仙君。此次下凡,是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堂堂司命仙君居然對我有事相求,我很惶恐。他將一幅畫卷遞到我跟前,微笑道:“此乃掌管鬼界的無傾冥君,多年前因觸犯天條而被罰落人間,這世為靖南王府中世子,凡名趙昀騫。”
我接過來打開。畫中的人穿著黑袍,黑發垂落,五官線條鋒利,眉目間有不怒而威的氣勢,負手站著,倨傲不言而喻。
司命仙君又道:“他身為冥主,身上修為深厚,引來許多鬼怪的覬覦,這些年來不被侵害,全靠一塊辟邪的玉佩。可這玉佩近日丟了,周遭的鬼怪都伺機行動。原本他一直待在王府也沒什么,府中的龍氣能保他平安。可他最近為了尋那玉佩,頻頻出府,玉帝看得很是憂心,于是派老夫下凡,尋個普通的陰陽師去保護他。”
于是剛好就找到了本姑娘我。我嘿嘿一笑,準備拒絕。這件差事看上去不錯,實際上困難重重。趙昀騫此刻是塊肥豬肉,大小鬼怪必定搶著涌上去。稍有不慎,我的命丟了事小,冥君出差錯事大,這個黑鍋我背不起。
司命仙君似乎看出我的想法,態度愈加溫和:“事關重大,天庭也不會如此草率。兩日內,會有一位仙君下凡,你只需配合仙君,完成任務即可。我與玉帝商量過,只要你應承,幫你加一甲子修為;完成此事后,可直接升為散仙。”
多一個仙君,整個狀況立刻不一樣了。我沉吟片刻:“仙君放心,梓笙定當盡力保冥君周全。”
他滿意地點頭,將一顆丹藥放在我手中,交代了幾句,一揮衣袖,消失在原地。
我拿著丹藥和畫卷走回房間,靠在竹榻上又瞧了瞧那趙昀騫的模樣。早就聽說靖南王府中世子趙昀騫的模樣不錯,沒想到竟如此俊朗。
橫豎眼下沒什么事,護他幾天又如何。頭上還頂著個仙君,出了事也不該我背黑鍋。我輕輕一笑,將丹藥拍進嘴中,仰頭咕嚕吞下。
起身占了一卦,卦象顯示趙昀騫將在三日后離開龍氣保護范圍。也就是說,我還能逍遙幾日。
我打個呵欠入睡,做夢還看見自己穿著華麗的錦袍在天庭中來去的仙姿,袖蓄清風,飄逸淡然。天上掉下個好差事,我的運道還是很足的。
只是那時候我并未想到,那冥君轉世之后竟命衰至此,一出門就會遇鬼;也沒想到,那仙君如此不靠譜,兩日之后依舊不見蹤影,害我一大早跟著趙昀騫在街上吃西北風。
此刻面對著眼前冒著寒氣的臉,我的心如同被繩子吊在一座懸崖上,來回地蕩。我憶起司命仙君說過的話,斂了神色認真道:“世子,您這兩天,是不是丟了什么東西?”
騙人其實是件頗容易的事。只要順著他的思路往下說——比如他覺得我在跟蹤他,我就直截了當地承認我在跟蹤他——他對我的防備就會少一些,也會比較容易相信我。
趙昀騫的眉毛往上一揚,等著我說下文。我在腦中組織好語言,一口氣道:“前兩日我在王府附近撿到一塊玉佩,拿去典當時,掌柜告訴我,這是靖南王世子的東西。我問他如何才能找到您,他說這兩日您應該還會去當鋪,所以我才跟蹤您。”
這番話我自認為說得十分自然,趙昀騫的神色卻動了一動:“你既然知道我是世子,何不直接將玉佩還我,或是拿去王府。你在撒謊。”
“……因為我不確定您是世子。”我硬著頭皮繼續瞎掰,“我一個平頭百姓,即便去了王府,門衛也必定不會理。”
他懷疑的眼光打量我片刻,攤開掌心遞到我面前:“現下你確定了。玉佩呢?”
我肅然道:“玉佩貴重,我怕路上有歹人行劫,所以先藏到了別處。世子給我些時間,兩日之內,我必定將玉佩送到王府。世子您看如何?”
我努力地咧開嘴角,裝得十分誠懇。他再瞧我片刻,收手道:“好,我在府中等你。”白皙的臉忽然又湊到我跟前,一字一句道,“你最好別耍花樣,否則我就是翻遍整個長安,也會將你找出來。”
我呵呵一笑,嘴上說著“一定一定”,心中卻暗暗懊惱。
我上哪兒去給他找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