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入江湖
- 大俠,別怕
- 夢三生
- 7223字
- 2013-08-03 01:45:21
這一等,便等到了夕陽西下,客棧里的客人走了一撥又一撥,盛寶華還在傻乎乎地等。
“老板,那姑娘……缺心眼吧。”伙計瞧著不忍心,湊到財如命身邊悄聲道。
財如命笑瞇瞇地撥了撥腰間系著的金算盤,攏著袖子走到她桌邊,“姑娘,還在等啊。”
“嗯。”盛寶華點點頭,烏溜溜的眼睛透過窗子,繼續盯著慕容云天離開的方向,仿佛她一直盯著那里,慕容云天便會突然蹦出來似的。
“他不會來了吧。”瞇著眼睛,財如命似真似假地說了一句。
“怎么會?!他讓我在這里等他的啊。”盛寶華瞪大眼睛,回頭看向財如命,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不帶一絲沮喪和懷疑。
“也許慕容大俠今日有事來不了,姑娘不如在小店住下,慢慢等啊。”對著那雙清澈得沒有絲毫陰影的眼睛,財如命施施然提著建議。
“可以嗎?”
“當然,這里可是客棧啊。”財如命笑容可掬。
“你真是好人。”盛寶華看著他,小小的臉上滿是感激。
財如命笑瞇瞇地接受著夸獎。
“我叫盛寶華,你呢?”盛寶華決定和好人交換名字。
“財如命。”
“嗯嗯,這名字很不錯呀。”盛寶華連連點頭。
“在下也這么覺得。”
在一旁偷聽并拿著抹布假裝忙碌的伙計甲一頭黑線,拉了拉伙計乙的衣袖,輕聲吐嘈:“啊喂,咱們老板的臉皮真的好厚哦。”
“那是一種境界。”伙計乙淡定道。
盛寶華覺得江湖真是個好地方,人人和善可親。住在悅來客棧里,她很快便和悅來客棧的伙計們混熟了,尤其是旺財和來福(即前文的伙計甲和伙計乙)。
夕陽最后一抹余暉在天邊流連不去,鳳仙鎮依舊繁華不減,街上來來往往有手持兵器的江湖人士,也有巡街維持治安的捕快。
街道上遠遠駛來一輛馬車,車檐四角掛著銀制的鈴鐺,一路丁當作響,十分悅耳。駕車的是個臉上帶疤的中年男子,那道疤從他的左眼橫切過鼻梁,一直延伸到右側脖頸,看起來十分猙獰。
馬車在悅來客棧門口停下,駕車人跳下馬車,向著車內恭敬地道:“小姐,到了。”
車門打開,一個輕紗遮面的少女跳下馬車,走進悅來客棧。駕車人將馬車交給門口的伙計,從馬車上拿了行李和劍袋,也跟了進去。
踏進店門,看到一片龍蛇混雜、喧囂熱鬧的景象,那少女不由自主地輕輕蹙了蹙眉,然后忍耐著什么似的,走到柜臺邊,“我要住店。”
“不好意思啊這位客官,小店已經客滿了。”財如命抱著金算盤打了個哈欠,擺了擺手,懶洋洋地道。
那少女挑了挑眉,從腰中掛著的精致荷包里取出一枚金葉子放在柜臺上,重復道:“我要住店。”
“旺財、來福,帶這位姑娘去最好的房間!”一見著那金葉子,財如命立刻瞇起了眼睛,咧著嘴巴揚聲道。
“已經沒有房間了呀。”一旁,旺財小聲提醒。
“沒有也要有。”財如命收起金葉子,悠然道。
旺財認命地嘆了一口氣,轉而掛上笑臉,“兩位客官請隨我來。”
那少女眼中透出不屑,轉過身對跟在她身后的刀疤男道:“阿七,你先把行李送去房間。”
“小姐,您一個人在這里不太好。”被喚作阿七的刀疤男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皺起眉表示不贊同。
“我餓了。”面紗下,少女嘟起嘴。
“您先回房,阿七會將晚膳送到房間的。”阿七仍是規勸著。
“這里是江湖,又不是秦府,你不要把我當成弱不禁風的大小姐!”少女擰起了秀氣的眉頭,不滿地輕聲斥道。
靠在柜臺邊看好戲的財如命暗自輕笑,又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到江湖上體驗生活來了。
那少女訓斥完刀疤阿七,扭頭看向財如命,“喂,還有位置嗎?我要用膳。”
財如命收起看戲的神情,左右看看,發現已經客滿了,于是立刻果斷道:“來福,添桌子!”
“不用了。”那少女指了指靠窗的位置,“那里不是空著嗎?”
財如命一看那位置,頭就大了,“那個位置的話……”
說起那個位置,他當真頭大得很,盛寶華出現在鳳仙鎮的消息他一早就賣給了迷離門,可是這已經是第五天了,迷離門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實在是太不思議了。迷離門是江湖里最大的消息中轉站,按照他的預計,三天前迷離門就應該已經將消息送到寶云山飛天寨,盛飛天也應該親自出馬來將那個離家出走的小丫頭領回家才是呀。可是現在五百兩黃金他已經收到,那個腦袋缺跟弦的小丫頭卻還是天天在他的客棧里悠閑自在地晃悠,并且和他的伙計們混了個熟透……
“那個位置怎么了?”輕紗蒙面的少女不滿地道。
正在他要解釋的時候,盛寶華已經打著哈欠從樓上跑了下來,“阿命阿命,我餓了。”
見她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財如命忍不住笑了起來,“是是是,已經給你準備了你的大俠套餐。”
來福聞言,立刻一溜煙兒地跑進后堂,端了她的改良版大俠套餐來。糯米藕、酸甜菜心,加一份米飯、一碗清湯,都是盛寶華中意的口味。
盛寶華晃晃悠悠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習慣性地扭頭看了一眼窗外,慕容大俠還是沒有來。
來福端了菜來,替她擺好,“趁熱吃。”
“謝謝。”盛寶華回頭沖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后又不死心地問,“今天大俠有來找過我嗎?”
來福搖搖頭,想勸她不要傻乎乎地等了,張了張嘴巴,又瞧了一眼自家老板高深莫測的神情,終究欲言又止。
突然“鏘”的一聲響,一柄閃著寒光的寶劍插入了盛寶華面前的桌上,裝著酸甜菜心的盤子碎裂開來,湯汁順著桌沿往下滴。
盛寶華一手端著米飯,一手拿著筷子,嘴巴里叼著一個菜心。綠油油的嫩葉與她紅彤彤的小臉相映成趣,筷子上還夾著一塊咬了一半的糯米藕。她就那么呆呆地看著插在自己面前的那柄寶劍,那看起來的確是一柄寶劍,劍柄上十分華麗地鑲嵌了數顆寶石……
只是那種類似于暴發戶的劍卻無法令人產生輕視之意,因為那劍身看起來無比的鋒利,且散發著沉沉的寒芒,劍鋒處隱隱透著暗紅,仿佛曾經飲了無數的鮮血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當然,不寒而栗的人里絕對不包括盛寶華,用財如命的觀點敘述就是,這姑娘的神經粗獷得嚇人……
“青羅劍!”角落里有人低呼,語氣中充滿了不敢置信。
此言一出,客棧里突然安靜了下來。
江湖十大兵器里,青羅劍排名第四,是已故的鑄劍名師谷梁巧的收山之作。傳言谷梁巧便是死于此劍,弒了主的青羅劍曾一度被視為妖劍,十分霸道兇殘。
二十年前青羅劍突然絕跡于江湖,想不到此時居然在悅來客棧重現。眾人看著劍身上沾染的酸甜菜心的湯汁,紛紛默然,然后扭頭看向劍的主人。那是一個輕紗蒙面的少女,穿著丁香色的長裙,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身后跟著一個面貌兇惡的刀疤男子。
又是這樣的年輕,果然如今的江湖是年輕人的天下么?
成為眾人焦點的蒙面少女揚手將劍鞘丟給身后的刀疤阿七,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走到盛寶華面前。
盛寶華呆了一會兒,“哧溜”一下將叼著的菜心吸進嘴巴里,舔舔唇,有滋有味地咀嚼起來。在萬分安靜的客棧里,那一聲“哧溜”顯得十分的響亮。蒙面少女皺起眉,眼中燃起了被無視的怒意。
可憐的來福被那青羅劍嚇得腿肚子直打顫,視線顫悠悠地落在盛寶華身上,姑娘啊姑娘,這個時候您還吃得這么香……
感覺到來福的視線,盛寶華疑惑地扭頭看過去。
見盛寶華接收到自己的眼神,來福慌忙對她使眼色,希冀著她粗獷的神經能夠忽然纖細起來,不要惹著那位蒙著面的姑奶奶,那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啊。
盛寶華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將嘴巴里的菜心咽了下去,然后咧開嘴巴,蹺起大拇指,露出一個幾乎可以把人眼睛閃瞎了的燦爛笑容,脆聲聲地夸獎來福的廚藝:“入口清爽,十分開胃!”
來福嘴角抽搐了一下,倒地不起。
盛寶華回頭看了一眼被打碎的裝著酸甜菜心的盤子,滿臉可惜地搖了搖頭,然后又將亮閃閃的目光落在裝著糯米藕的盤子里。那個盤子在劍的那一邊,盛寶華伸長了胳膊,越過那把劍去夾糯米藕。
“喂!你的眼睛是瞎的么,看不到本姑娘的存在?!”蒙面少女終于爆發了,拔出劍指向盛寶華,“竟敢跟本姑娘搶位置,活膩味了么你!”
盛寶華“咦”了一聲,終于舍得放下手里的飯碗,低頭看了看抵著自己脖子的劍,然后可憐兮兮地看向財如命。
“唔,這個位置是盛姑娘預訂了的。”財如命收到她可憐兮兮的目光,只得斂去看戲的神情,上前勸架,避免因為爭搶座位而發生血案。畢竟他是商人,嚇著客人會影響生意。
“預訂?!”蒙面少女又從懷里掏出一枚金葉子,隨手一甩,便牢牢地釘在墻上,“這個位置,本姑娘坐定了。”
財如命看了看那枚釘在墻上的金葉子,嚯,看來這姑娘不僅僅是個初來江湖體驗生活的壞脾氣小姐,一身武功還不弱呢,尤其跟著她的那個刀疤男,如果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是前幾年在江湖上聲名狼藉的殺人刀袁暮。
能夠將那種家伙收在身邊當奴仆,看來這位小姐的來歷可不簡單,再看看那柄青羅劍,眼前這個囂張跋扈的小姐應該便是江南秦府的大小姐秦羅衣。說起江南秦府,其在武林的地位之高,只有西北一帶的慕容家可以比擬。
這么一想,財如命決定去說服盛寶華讓位,回頭一看,盛寶華正低頭在衣兜里翻找著什么。
“唔,盛姑娘,你在找什么呀?”好奇之下,財如命問道。
盛寶華頭也不抬地繼續翻,“啊,找到了。”她抬頭伸手,手心里放著一枚亮閃閃的珠子,“這個位置是我的吧,我的吧。”她舉著珠子,大大的眼睛滿含期盼地望著財如命。
……夜明珠啊。
財如命開始流口水。
秦羅衣額頭爆出一根青筋,一甩手,“唰唰唰”一排金葉子釘上墻壁。
盛寶華看了一眼,低頭繼續在衣兜里翻啊翻啊翻,然后掏出一捧珠子。
財如命盯著那滿滿一捧的珠子挪不開眼睛了。
“阿七!”秦羅衣面上掛不住了,她沒有料到那個看起來土里土氣的丑八怪居然隨身帶了這么多夜明珠。
刀疤阿七聞言上前:“這位姑娘,可否將位置讓給我家小姐?”
他的態度可以算得上是彬彬有禮的,可是那一身的寒意與殺氣,還有那副能夠嚇哭小孩的尊容,怎么看都是在威脅。
盛寶華抬頭看了看那個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刀疤男,委委屈屈地道:“可是我在等人呀,他講了讓我在這里等他的,如果我走了他來找我怎么辦?”
“姑娘可以站著等。”刀疤阿七面無表情地道。
“其實……我不介意拼桌的。”盛寶華弱弱地道。
“我介意。”秦羅衣冷冷地道。
盛寶華又看了刀疤男一眼,在財如命痛心疾首的目光里低頭將珠子裝回衣兜,站起身,默默退到一旁。
秦羅衣輕哼一聲,收起寶劍,坐在盛寶華剛剛坐著的位置上。
盛寶華垂著腦袋站在一旁,小小的手兒揪著衣角,一片人聲鼎沸中,身形單薄的她看起來萬分可憐。
來福悄悄拉了拉她,“隨我去廚房,我拿好吃的給你。”
盛寶華聞言立刻抬頭,小狗兒一般的眼睛又亮了起來,閃啊閃地看向來福。
“這張桌子該收拾了。”秦羅衣冷眼看向來福。
來福看了一眼瞇著眼睛站在一旁沒有表態的財如命,只得低頭收拾桌子。
于是盛寶華又垂下腦袋,扁著嘴兒,揪著衣角不做聲了。
秦羅衣心安理得地坐著,刀疤男從隨身的包袱里拿出一塊錦緞墊在桌上,彎下腰擺好自己帶來的玉碗銀碟。與他可怕的面容不相符的是,這一切的動作他都做得十分熟練且輕柔。
客棧里的眾人立刻明白秦大小姐是看那姑娘不順眼了,擺明了要為難她,既然看清楚了這位大小姐的來歷,自然沒有人會蠢到與江南秦府作對,一時間也沒有人再敢搭理盛寶華。
“欺負人家小姑娘,你倒是越發出息了,袁暮。”冷不丁,有個不和諧的聲音跑了出來。
殺人刀袁暮的名號被當眾叫出來的時候,刀疤阿七還是有些不習慣的,因此他看向那個聲音的主人時,眼中帶了毫不掩飾的殺意。
出乎意料的是,雖然那個聲音稱他“欺負人家小姑娘”,但聲音的主人卻也是個極年輕的男子。他的容貌并不出眾,面上也沒有什么表情,但他皮膚雪白,眼如點漆,竟讓那張毫不出眾的面孔驟然生動起來。
“季玉英?!”看清那人的容貌之后,袁暮面色微變。
對于袁暮來說,季玉英這個名字絕對是一個噩夢。五年之前,殺人刀袁暮這個名號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但這一切僅止于五年之前。
五年前,少年季玉英初涉江湖,并且在很短的時間內便聲名鵲起。一襲青衣,一柄龍吟劍,一張沒有表情的臉,是他的標志。袁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了這個煞星的,總之那一戰幾乎令他丟了性命,要不是遇到秦小姐,恐怕他早就命喪黃泉了。
最令他面子掛不住的是,五年前的季玉英,不過十三歲,身量未足,乳臭未干。
“真高興你還活著。”季玉英淡淡地說,面上無甚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
在他的視線下,袁暮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臉上的傷疤,然后驚覺自己的動作已經落了下風,轉而握緊了武器。
客棧里的眾人立刻用一種“原來他就是傳說中的龍吟劍主人季玉英”的眼神看向坐在七號桌的青衣公子。
來了這么多大人物,看來這一次的武林大會會非常之熱鬧呀。
站在一旁被眾人遺忘了的盛寶華好奇地看了看那個龍吟劍主人,然后蹦出一句很有文采的話來:“眼如點漆膚凝脂。”念完這一句,她小小回味了一下,甚覺得意。若是爹爹知道她會吟詩一定會夸她的,小胡子叔叔也會對她刮目相看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念完這句詩,盛寶華感覺客棧里的氣氛突然凝窒了一下。
來福和旺財都雙手捂面,已經不敢去看那位龍吟劍主人的臉色了,這是赤裸裸的調戲吧……
人家明明好心替她解圍來著……
季玉英的視線如寒風過境一般掃向盛寶華,無奈該姑娘天生缺根筋,還在摸著下巴回味著自己剛剛那句很有文采的詩。嗯,那句詩是出自哪里來著?
“砰”的一聲響,秦羅衣一腳踹翻了剛剛收拾好的桌子,“季玉英,你囂張什么?本姑娘來會會你!”
季玉英將視線調回秦羅衣的身上,只淡淡一掃而過,“休要自取其辱。”
這句話簡直是火上澆油,秦羅衣怒氣沖沖拔劍而起。
“如果是你身后那個人,我倒可以會一會。”季玉英忽然道。
只這一句話,卻讓秦羅衣變了臉色。唯有她明白,季玉英所指的她身后的人,并非曾是他手下敗將的阿七,而是另有其人,可是……居然被看出了破綻,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
秦羅衣咬咬牙,收了劍,“真是倒胃口,阿七,我要休息了。”
刀疤阿七立刻躬身相送。
秦羅衣卻是忽然停下腳步,看向財如命,“莫要忘了,這個位置我訂下了。”
財如命看了看墻上釘著的那一排金葉子,笑容可掬地頻頻點頭:“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在下一定不會讓別人染指這個位置的。”然后又揚聲道,“旺財,帶姑娘上樓去最好的房間。”
秦羅衣傲然上樓。
“來福,搬把梯子,把那些拔下來。”財如命指了指墻上的金葉子,樂顛顛地道。
來福應了一聲,搬梯子去了,只剩下盛寶華一個人可憐巴巴地瞧著那張被踹翻的桌子發呆。
財如命瞅了她一眼,笑瞇瞇地湊了上去,悄聲道:“盛姑娘,廚房里熬了雞粥。”
盛寶華立刻精神一振,吞了吞口水,抬起腦袋用無限期望的眼神看著他。
財如命笑著轉身去廚房,盛寶華立刻跟了上去。
坐在廚房的小板凳上抱著小碗舀粥喝,盛寶華很是滿足。
財如命摸了摸下巴,瞇起眼睛。剛剛季玉英的話讓他產生了一些懷疑,再細看那位秦家大小姐,他又肯定了自己之前的觀點,那位秦家大小姐只是個花架子,至于那一手釘金葉子的功夫,恐怕是她身后暗處另有其人。相比那位只是花架子的秦家大小姐,殺人無數的袁暮自然更為可怕。再看看眼前這個抱著小碗舀粥喝的盛姑娘,在爭搶位置的時候,她明顯就無視了秦羅衣,而選擇了對袁暮妥協。
“在下非常好奇,剛剛盛姑娘對著秦大小姐的青羅劍都是面不改色,為何對著那個刀疤阿七就服了軟呢?”笑瞇瞇地喝了一口粥,財如命問。
盛寶華拿著調羹的手微微頓了一下,然后仰起臉笑得一臉天真無邪,“小胡子叔叔說,識時務者為俊杰,那個臉上有疤的男人比較可怕。”
瞧著那雙小狗兒一樣的眼睛,財如命笑了起來,“嗯,我該說什么好呢,天生小動物的直覺么?”
吃飽喝足的盛寶華又回到了前廳,靠窗的位置是坐不得了,她便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雙手托著腮,眼巴巴地看著大街前的人來人往,期待著她的大俠快點出現。
正在她等得有些無聊的時候,有一雙腳停在了她面前,盛寶華眼睛一亮,仰起腦袋,“大俠!”
在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時,她有些失望,不是慕容云天。
季玉英面無表情地俯視著這個傻乎乎地坐在門檻上的紅衫少女,看著她眼睛里的亮光在看到他的時候一點一點黯淡了下去。
“慕容云天不會來了。”他鬼使神差般開了口。
盛寶華愣了一下,“呼”地一下站起身,卻還是比他矮了一截,依然得仰視他,“怎么會?他應該要住客棧的呀。”
季玉英稍稍有些意外,他住在客棧里的這些日子天天看到她傻乎乎地坐在窗口等,一等就是五天,原本以為她只是因為慕容云天隨口一句承諾就坐在這里安心等,卻原來她是算計著慕容云天也要住客棧,才在這里守株待兔的?
“王景言邀請了一些人住進了白湖山莊,慕容云天也在其列。”季玉英淡淡地說道。
王景言是現任武林盟主,白湖山莊便是他的莊園。
這話剛說完,盛寶華便將烏溜溜的眼珠子定格在他臉上了,大大的眼睛寫滿了三個字:“帶我去、帶我去、帶我去……”
季玉英別開眼睛,轉身就走,他已經后悔上前來搭話了。
盛寶華趕緊跳起來跟了上去。
“跟著我干什么?”季玉英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腳下卻沒有停。
“跟你去白湖山莊呀。”盛寶華大剌剌地答道,繼續跟著。
“你又怎知我一定去白湖山莊?”季玉英平板無波地道。
“哎呀,要是慕容大俠被邀請,那季大俠也定在其列嘛!”盛寶華極其狗腿地道。
“真難得季某也能入了姑娘的法眼。”季玉英繼續平板地道。
“季大俠年少成名,使一柄龍吟劍笑傲江湖,不知道是多少姑娘的夢中情人呢~”嬌嬌俏俏的嗓音里帶著明顯的馬屁味道。
“豈敢豈敢,在下相貌平平,哪里入得了姑娘家的夢。”季玉英用平板的語調講著謙遜的話,語氣里卻沒有一點謙遜的意思。
“謙虛謙虛,眼如點漆膚凝脂,大俠是氣質美人呀!”盛寶華搖頭晃腦地念出那句讓她得意了很久的詩。
正在她洋洋得意的時候,季玉英忽然停下腳步,盛寶華收不住腳,便一頭撞上了他的背,痛呼一聲,她趕緊捂著腦袋揉,結果一抬頭,便對上了那雙點漆般的明眸。
“眼如點漆膚凝脂?”他揚起一邊眉毛。
“呃……唔。”
“自然是比不起慕容大俠的。”慢悠悠地拋下一句,他轉身繼續走。
盛寶華一下傻眼了,忽然記起剛到悅來客棧那一天,有人問她慕容云天什么模樣,她信口便道,比龍吟劍主人季玉英還要俊俏,比紫玉閣閣主梅傲寒的武功還要好……
那時候……這個家伙也在吧。
這個小心眼的家伙真記仇!
正腹誹著,季玉英已經走到馬廄旁,翻身上了馬。盛寶華趕緊湊上去,伸出爪子揪著他的袍子下擺,用濕漉漉的眼睛瞅著他,無聲地懇求。
季玉英低頭瞅了瞅揪著自己袍擺的爪子,再看看那雙烏溜溜的眼睛,無語了半天,伸出手來。
盛寶華松開他的袍子,眼睛亮閃閃地看著他,將爪子交到他的掌心。
感覺到掌心里軟軟的小爪子,季玉英抿了抿唇,握緊了,一把將她拉上了馬。
財如命抱著雙臂站在悅來客棧門口,瞇著眼睛看著那年輕的男子帶著紅衫的少女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