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十余年,再次相見,為什么她看到的不是開心,不是快樂。卻只是那無盡的漠然,張狂至極點的絕望,以及那雙在望向自己時眸中所露出的瘋狂的壓抑的漫無邊際的恨意?
不該的。
冰隱一邊后退,一邊搖頭。心底里全是不可置信的訝然。
失魂落魄的冰隱,在看到少年眼中越來越妖嬈的笑意之后,整個人竟是完全的呆住了。此刻的她,忘記了所有,忘記了自己此次前來的本意,完全的沉溺在少年的那一抹笑中。
不遠處,少年的笑,妖嬈而艷極。
宛若那怒放中的罌栗花,艷而妖,妖而媚,凄而絕……
半咪的眼眸,散發著妖饒至極的光芒。
而精致的臉上,就那般淡淡的笑著,高貴而又絕望的空洞,令冰隱再也站立不住,雙手抱在胸前,整個人緩緩的靠在了墻角處,而后,抬眸,面色凄然的搖頭道,“小然,當時,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丟下你的。”
少年的面色黯了又黯,不遠處,冰隱整個人縮在風中,抖不成形,完全是籍以身后那墻壁的力量才勉強支撐著自己不倒下去,心,慢慢的,緩緩的痛了起來。
這個女人,是自己兒時的唯一光明呵。
若不是她的出現,恐怕自己該是撐不過那地獄般的生活吧?
那一日,就在他絕望的想放棄一切,包括自己年方十五歲的生命時,十七歲的冰隱突驀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那時的她,看著自己一動不動縮在山頭的單薄身影,沒有同情,沒有討厭,只是冷笑一聲,犀利而尖銳的道,“你可以放棄,你也可以選擇死亡,但是,你在天上的母親會如何看她以生命護下來的兒子?”
就是這么一句,沒有溫言,也沒有軟語。但卻將十余歲的他天性中不服輸的倔性給激發了出來。他一直記得的。那一刻,轉身而去的冰隱,迎著陽光而下的冰隱,那一瞬,她整個人都被一層圣潔的太陽光芒包裹著,而她,就處在那光芒的中心。
那一刻,冰隱的背影,在他的眼中是那般的美好,那般的……圣潔。
在這個午后,小小的他心底某根弦,被輕輕彈響。
自那以后,他拼命的練功,拼命的長大。用了常人所難以想像的隱忍與毅力,他成功的成了那個家族中最為完美的孩子。當別人的贊美,欣賞接幢而來時,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人,那就是冰隱。為了她的一個笑,為了自她嘴中吐出的那短短兩字的“不錯”,他知道,即便是令他付出生命,他也在所不惜。
他想長大,他想自己的能力高過所有的人。那樣,他就可以帶著冰隱走出這個大圍墻,逃離這地獄般的生活了。他始終記得,那一個午后冰隱迎著陽光而下的美好的令人炫目的背影,冰隱,不該是一個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呵。
可是,就在他拼命努力,在那黑暗中盡量撐著往外走時,他心目中的那一點光亮,令他能夠支撐自己的源點,冰隱卻是突然的失蹤了。
所有的人都說,是她自己逃走了。
院子的人都把她當作叛徒,都叫嚷著要把她捉回來治以極刑。
只有他,十八歲的大孩子,把自己整個鎖在房中不言不語整整一星期。
他恨她。
極度的恨意沖斥著他十八歲的生命。即便是媽媽被他們處死時,他也不曾有過這般的憤怒。可是,在這一刻,他真實的感受到了恨意,這恨意,是一種來自于他十八歲生命所不曾有過的真實感覺,是來自于最為信任最為親近的人的背叛。
她不是答應過他,等他五年,他們一起逃離這里的?
她不是說,會一直陪著他走下去?
可是,為什么卻在他一轉身的功夫,身后,已經不見了她的蹤影?
那七天,不知道他是怎么撐過來的。
七天之后,等他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時,之前的那個冷淡,但眸中終是不少一抹溫意的少年已然完全不見。取之而之的則是笑的妖嬈,眼神絕望而殘忍的少年。
五年,他整整尋了她五年。
五年來,他派出的人尋遍整個大江南北,總是能夠令她提前一步的逃開。一年前,因了醫科大的一場手術,終于令她完全的浮出了水面。而后,他丟了手頭所有的事,終于令他在觀瀾市提前一步的找到了她。
可是,該死的。
在他看到那五歲的孩子時,他竟有想出手掐死他的感覺。
她竟然有了別人的孩子?
并且,那個人竟然敢拋棄了她?
一個人帶著孩子,這么幾年,她是怎生走過來的?
一連串的想法令他再也忍不住,恨、怨、心疼……各種感覺在心頭交織而過,令他沖動的將這個孩子帶了回來。他只是想看看,面對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自己,那個不管是恨也罷,怨也罷,始終都藏在自己心頭第一位的女孩究是恁般的表情。
那一抹冷淡的清顏,在這么幾年之后,可會在自己的面前有所改變?
“小然,是我對不住你,可是,把小晚還我,好么?”
不遠處,冰隱凄然的臨風而立,單薄的身軀似是轉眼便要化風而去昏黃的燈火淡淡的拂照在她的身上,在地上映現出斑駁的長影,身上的那一抹暈黃,可是像極了那一個午后的金色光芒?對面的少年眸中一緊,很輕易的便回想到那一個午后的情景。
“你來見我,只是為了晚兒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