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茶敘
- 黑雀
- 余晉
- 3209字
- 2019-07-01 23:39:54
“如此說來,我倒是有幾個疑問要請教臨月姑娘了。”陶藤緩緩地說道。
“但說無妨?!迸R月伸手示意。
“臨月姑娘可知道這望水城行政官費潑的來歷?”
“想不到公子竟然對一城之主如此有興趣?!?
“商人嘛,”陶藤微微一笑,“我們初來此地,當然是想著安分的做完我們的買賣,不招惹其他的麻煩。但既是在這城中做商,就很難不與城中的官員有些交道。多知道些情況,總比不知道的好?!?
“公子倒是想得周到,”臨月莞爾而笑,“當個商人難免顯得有些大材小用?!?
“人各有命,”陶藤看了一眼窗外,“不可強求。”
臨月不再接話,轉而說起費潑來。
“費潑大人原本是金雀國將軍武戈的參事,在成為望水城行政官之前。”
“武戈將軍?”
“對,”臨月一臉篤定,“就是那個鎮守金沙城十余年,令塔塔人眥裂發指的金雀國定邊大將軍?!?
陶藤深吸一口氣。
“方榘斬殺格圖,入主下嵃城之后,武戈順勢成為了金雀國三個主將之一。而在與禾人的三次戰爭之后,武戈就凌駕于所有武將之上?!?
“犬尤甫一出戰,便同五萬將士馬革裹尸;束城接手之后,連丟邊境數座城池,國境線后退百余里;只有武戈,雖然沒能收回丟掉的土地,但好歹憑借著奔馬河的巨流,抵擋住了禾人南下的勢頭?!碧仗俳釉挼?。
“公子說的沒錯,”臨月應道,“犬尤年輕氣盛,目中無人。面對有備而來的禾人,只知道全力進攻;而束城年老氣衰,惜命如金,一味地龜縮防守?!?
“如此看來,只有武戈才配得上大將軍的稱號。”
臨月掩面而笑,“與犬尤、束城相比,武戈著實有些才能,但若是與古托王時的涂原、子歆王時的子曠、磐相比,又同一介武夫無異。武戈之所以能夠不斷的攀升,除了運氣的成分外,很多時候都是倚仗著費潑的謀策才順利過關。第一次戰爭時,禾人來勢洶洶,彼時方榘剛剛平定柯古人叛亂,兵力空虛。費潑制造塔塔人蓄意攻打金沙城的假象,并以此為由向方榘請求兵力和糧草的增援。本想要派武戈前往東北邊境迎戰禾人的方榘只好作罷。而等到犬尤戰死之時,遠在千里之外的一貫保持防守姿態的武戈則是反常的出城而去,伏擊了同禾人作戰歸來的塔塔族皮喜大軍。這本是一場勝利,但武戈卻在回城途中被人一箭射中胸口,足足在城中閉守了五個月。正是這五個月的時間,禾人從束城的手中接連攻下了草間、海遠、上漠、白川、囚南幾座城池,將自己的勢力毫無阻攔的推進到了奔馬河。而此時,身居奔馬城的束城積郁難消,臥床不起。武戈則是大傷初愈,一派生氣。費潑抓準時機,派出千人衛隊,將多年來積攢下的戰利品一并運送回下嵃城,并聲稱是武戈身負一箭換回的巨大勝利。方榘喜出望外,連發三詔,將武戈派往了奔馬城。武戈人還未到,束城便一命嗚呼。自此金雀國中再沒有一個武將能有與之匹敵的勢力?!?
“但方榘王始終不能對武戈勢力的日益增大視而不見?!迸R月稍作停頓,又繼續說道,“所以在武戈軍隊班師回朝之后,方榘王在慶賀宴上,借機將武戈和費潑分割開來。讓武戈再次鎮守金沙城,同時派出少王扶余一同跟隨而去。至于費潑,則明升暗降,被派到東南邊境,成為了望水城的總行政官,而那時候的望水城不過只是個不足千人的破爛漁村?!?
“這么說來,費潑倒是最為重要的那個人。”
“那是自然,”臨月望向街道,“不然如何能在十年之內將一個破舊的村莊變成如今這般繁華的城鎮。若論謀略和治政,費潑絲毫不差下嵃城的末啟、成括,奈何祖上三世均有人因罪入獄,其宗族早已被金雀祭司除名。因此才能如此卓越也只能蜷居邊境之角,終年與烈日和海風為伴。”
陶藤輕輕鼓掌,一臉贊嘆之情,“想不到如此輕柔女子,竟對三族眾人的戰史和謀略有如此的了解?!?
“只是家父時常提及,自己有所耳聞而已?!迸R月面頰微紅,忙謙虛道,“若有哪里說得不妥或者錯誤之處,還望公子見諒?!?
“令尊可是城中權貴?”
“哪里,”臨月輕扣桌角,靜候在門外的仆人低頭走進屋中,在壺中倒滿沸水,再輕退幾步,走出屋外,“不過是一個鄉野村夫而已。只是略微多知道些事情罷了?!?
“身居如此偏僻小城,能不出世而知天下事,此等老者必不是村夫這般簡單,”陶藤雙手抱于胸前,“若是有合適的機會,可否拜見令尊?”
“待到公子處理完要事,便可來此。家父獨居荒野,每有來客,便高興數日。公子大可放心前去?!?
“還有一事,”陶藤再次開口問道,“不知這城中形勢如何?只知道費潑大人的過往,恐怕難以解決當下的麻煩?!?
“公子說的不錯,費潑大人年事已高,雖然位居行政之長,但幾乎不會過問城中的繁瑣事務?!?
“實際掌權的另有其人?”
“當然,”臨月微微扭身,“行政大臣河禾杪來之前,具體事務一直是由都田吏祝況和城衛軍長若兩人共同商議決定。河禾杪大人找了些由頭,將若一再降級,最終被剝去城民身份,成為了流浪者。”
“城中各項大小實務理應由相應官吏處理,何以全部落到一個農官身上?”
“祝況大人之前可是在士、商、禮幾個府衙都做過監吏,只是最近才去的都田府。你若只當他是個種苗澆水的農夫,實在是太小看他了。還有那已經被撤職的若,也是十分出眾。不僅身手了得,打仗也是十分英勇。望水城三面平原,一面臨海,四條河流穿城而過,易攻難守。城中守軍僅有百余人,時常要抵御各地流竄而來的叛軍或是流寇。若總是能夠擊退敵軍,化險為夷?!?
“這番人才,如此遭遇,實屬令人惋惜?!?
“人各有命,不可強求?!迸R月急忙說道。
“嗯,”陶藤笑了笑。
“公子!”喊聲從街道上傳來。
陶藤轉而看向窗外,只見矢方直直的站在街邊,靜靜地等待著。
“公子家的仆人來了?!迸R月見狀忙說道,“那我就不再留公子喝茶了?!?
陶藤起身,鞠躬拜別。
“卑職可曾打擾到少將軍?”出城的路上,矢方試探的問道。
“剛剛好,”陶藤驅馬走在前面,“時機正好合適,也了解到了城里的一些情況?!?
“可對我們有利?”
“十分有利,望水城中原先有一文一武兩個決策者,然而我們英明神武的河禾杪大人很是果決的將這個武夫給罷黜掉了?!碧仗匐y以掩飾自己內心的喜悅,“現在我們的目標就只有一個了。”
出離了城門,兩人快馬加鞭往軍營走去。
送別了陶藤,臨月穿過廳堂,來到后院之中,推門進了一間走廊拐角處的小屋之中。
“師父,”臨月跪在門口處,朝著屋中黑暗處說道,“我已按照您的交代將一些消息告訴了陶藤?!?
“散天可有施加在他身上?”一陣低沉的聲音從四面八方的黑暗之中傳來。
“用過了,”臨月如實說道,“只是此人的精神頗為有力,只在剛剛開始時有些效果,沒過多久便沒了作用?!?
“可以了,”那聲音再次傳來,“最近幾日先不要露面,靜靜觀察他們的情況?!?
“是,”臨月應了一聲,轉身退出門外。
陶藤矢方兩人馬不停蹄奔回城外的軍營,在軍營門口,兩人看到了上午的那群人正在大營門口排隊登記姓名。
“不知少將軍留他們為何?”矢方率先下了馬,然后接過陶藤手里的韁繩。
陶藤抬手,用馬鞭指向他們,“你看他們,各個高大魁梧,比我們士兵的身體還要強壯。而且他們是游獵族人,必然精通騎射。要是能夠組成一支隊伍,必然使我們的實力有所長進?!?
“少將軍所言極是,”矢方附道,“想來,如今柯古國最為強大的未嶠軍,也不過是依靠著萬余的騎兵馳騁天下。我們若是能練出自己的騎兵軍隊,著實能夠大大提高勝算?!?
“但是還是要先試探一下?!?
“既然是游獵出身,想必常與獅虎猛獸為伴。”矢方說道,“正好今日里我在城中見到有異邦奇人在街頭耍虎戲??赡脕硪惶骄烤??!?
“再合適不過?!?
矢方引了命令,帶著一隊人馬往城中走去。
陶藤進入帳中,換了鐵質盔甲,一時間一天以來縈繞在自己心頭揮之不去的不安感頓時煙消云散。他用力的蹬上馬靴,腳步堅定的來到大營門口。
登記的士兵見到陶藤走來,連忙放下手中的墨筆,起身下跪行禮。
站在另外一側的一眾人等見此情形,也紛紛下跪。陶藤令眾人起身,而后慢慢的走到介原的身旁,使出全力一拳打在介原的身上。介原如大樹一般站在原地巋然未動。
“好!”陶藤大喝一聲,“果然是我陶藤看中的人選。”
陶藤在眾人身旁來回踱步,又在介原身旁停下,轉而看向眾人,“今天晚上大家大吃一頓,好好睡上一覺。明天就是你們當中一些人的死期?!?
陶藤咬牙切齒,目光如同蜂刺一般落在了介原的雙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