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酒里藏藥沅女幸
- 鳳舞深宮·紅妝淚
- 夜嫵夢殤
- 5090字
- 2016-01-05 13:47:47
眼見烏云越來越近,綺菱見沈玉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便走到亭內勸沈玉道:“要下雨了,娘娘回去吧!”沈玉一直望著軒轅亦寒離去的方向出神,聽到她的話才轉過疲憊地說道:“你先回去的。”綺菱猶豫一下,見她已經垂下眼皮便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了的,心知再怎么勸也沒有用,就說道:“那奴婢告退!”
沈玉閉上眼睛雙眼,不多久便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心底暗道,這時候,他該到了丹寒宮,不會走了吧。
有風吹過,一陣陣涼意襲來,雨中,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沈玉依然閉著眼睛,敏銳的聽覺清楚的察覺到漸漸走來的腳步,那微弱的聲音分明是一種極優雅的步伐,不必看也知道來人定是有著常人無可比擬的從容、高雅,腳步在她身后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來人才進了亭。沈玉垂下的臉上不留痕跡的閃過一絲淡淡地笑意。
又過了一會兒,身后的人才忍不住開口道:“我又回來了,姐姐。”沈玉這才睜開眼睛頭也不回地說道:“你不該回來的,沅兒。”
“可我已經回來了,”宿映之說道,“姐姐是不想讓我參與進來,偏偏沅兒并不想置身事外。”
沈玉回過頭望了她一眼,宿映之看著她,一臉的執著,“姐姐不就是在等我嗎?如果我不來……”
“你來不來我根本無所謂了,既然你明白我的意思,那正好,你記著,姬淑芷,我會親自對付,也只能由我對付。”沈玉打斷了她的話,即便如此也料定宿映之此番回來定是主意已定,否則她就不會回來。
“連天都幫著姬氏留住他,”宿映之忽然露出一個極致俏皮的笑意,說道,“那我只好站在姐姐這一邊嘍!”
沈玉這才想起,宿映之有事的神態,像極了自己,確切的來說是從前那個肆無忌憚飛揚跋扈的自己,不禁冷笑了一聲,道:“我不需要你幫我。”
“沅兒不是幫姐姐,只是不甘心輸給那個女人罷了,”宿映之正了正臉色,第一次在沈玉面前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放佛一切都在她的把握之中,似乎,這般自信、張揚才是她真正的模樣,“沅兒一向喜歡跟天作對!”
沈玉微微怔了怔,對于眼前這個神情驕傲而又自信的宿映之,恍惚間看見了昔日的自己,只不過,她自己已經懂得掩藏,已經收斂了所有的跋扈。沉默了一會兒,沈玉的臉色仍然平靜如水:“你知道我想要怎么做?”
宿映之聽到這話暗自松了口氣,知道沈玉已經不拒絕她了,說道:“原本姐姐勸皇上去丹寒宮那會兒沅兒還疑惑著,直到姐姐后來訓斥沅兒的話才提醒了妹妹,姐姐是打定主意要對付姬貴妃才會這般反應。”
沈玉低聲道:“這是我和她的賬,總要算清的。”
宿映之說道:“姐姐既然如此等到現在才想要出手定時有所顧慮的,既然如此,不妨,這個惡人讓妹妹來做,倘若妹妹失敗了,姐姐再出手也不遲啊!”
亭外,雨越來越大,有風襲過,枝條上零星的幾點新綠吹落在地,被大雨打散,沈玉盯著外面的雨水看了一會兒,忽然起身徑直走到亭外,恰巧一陣風吹來,迎面撲來的雨水瞬間打濕了她的臉頰,身后傳來宿映之的驚呼聲:“姐姐!”
沈玉回過頭看著亭子里有些不知所措的宿映之,她的頭發被雨淋濕撫順的貼著,眼角沾著幾滴水珠,宿映之眼里的沈玉一直都是優雅從容的,從沒有料到那么嚴謹、端莊的璟娘娘會有這么一面,不過即便是此刻,在宿映之看來,雨中的沈玉,絲毫沒有那種狼狽姿態,反倒跟多了幾分楚楚動人的凄美。
“好,你不是要跟我一起的嗎?那我給你個機會,”沈玉站到亭子的臺階上阻止了宿映之走出亭子以免她淋雨,“想辦法讓皇上離開丹寒宮。”
宿映之莞爾道:“姐姐先前說皇嗣重要,卻勸皇上去艷貴妃那兒而舍棄了蔣淑媛,這樣一來宮中所有人就知道貴妃娘娘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然后再把皇上‘請出’丹寒宮,那就更好的告訴所有人,皇上心目中,誰才是最最重要的。”
沈玉冷笑了一聲,明知軒轅亦寒心里皇權最重,她這么做恰恰也正是賭軒轅亦寒對江山的重視遠遠勝過姬淑芷,她上回落水一事丞相已經折騰了一番,礙著丞相軒轅亦寒也不會不管她。“你要是不敢得罪貴妃也無妨。”沈玉輕笑道。
宿映之望著亭外雨里的沈玉,明明該是落魄的樣子偏偏帶著常人無法比擬的高傲,似乎世間的一切都不能讓她動容。雨中人影一閃,一把傘就遮到了沈玉頭上,宿映之這才發現沈玉身后已經站了又菱和以菱。“你去丹寒宮一趟,”沈玉刻意轉臉對剛到的又菱說道,“知道怎么說吧?”
“昭儀姐姐出事了,嬪妾請皇上過去看看,”宿映之接口道,“姐姐,沅兒再添油加醋一番,定要想盡辦法請皇上過去的。”她很有把握的說著,眼見沈玉故意淋雨就猜到是要借口請皇上過去。
“那就交給你了。”沈玉說完轉身離去,意料之中的結果并沒有讓她感到絲毫歡喜,她根本不打算依靠宿映之幫她,在她看來,無論是對軒轅亦寒還是對待姬淑芷,都是她一個人的事,說到底,全在于軒轅亦寒的態度,她和他之間,她不需要別人參與,只會也只能由她自己,終結。
又菱回頭望了眼正走出沈若亭的宿映之,低聲對沈玉說道:“娘娘就這么讓沅婉儀去,皇上就真的容易被請來?”
“你可以小瞧蔣淑媛,可你千萬不能小瞧了宿映之,”沈玉拂了下濕透了的頭發,“我身上都濕透了,快走吧!”
“娘娘這回可要好好的沐浴更衣了,”以菱笑道,“奴婢一定要給娘娘挑件最好看的衣服,等皇上一來……”
“他來不來有什么關系?不來最好,”沈玉嗤笑了一聲,“只要不在丹寒宮就好了。”
以菱道:“那沅婉儀已經去了,皇上若是不在丹寒宮留宿,該不會要去沅婉儀那兒……”她瞪大了眼不在說下去,突然想起來當初的韓青筠,只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沈玉,后者仍舊是一臉的平靜,淡淡地說道:“那有什么關系。”
丹寒宮,姬淑芷沒想到軒轅亦寒真的回來,不過她也做好了他來的準備,軒轅亦寒來的時候她還在彈琴,已經換了曲調,一曲《思凡》婉轉幽怨,哀傷之情淋漓盡致。軒轅亦寒也不讓宮人通報,揮手褪去了房間內的所有宮人,徑直走到對面的軟榻上坐下。姬淑芷仍在彈琴,她沒有停下行禮,放佛沒有看到進來的帝王,皇帝也不介意,她想讓他聽,那他就安靜的聽一回好了。
姬淑芷眼見軒轅亦寒饒有興致地坐下聽曲,一面拿過她準備好的酒壺自顧飲酒,絲毫沒有打斷的意思,顯然是心情不錯,待一曲終了,軒轅亦寒手里的酒壺已經快見底,卸下玳瑁指甲,姬淑芷走過去靜靜地看著他,軒轅亦寒說道:“彈得不錯。”
“我七歲學琴,教我的師傅的個很有名的琴師,我十五歲的時候琴技就是海安得最好的了,我爹說,歌舞是民間樂坊里風塵女子才要學的,對于侯門世家女兒來說,琴棋書畫最重要。”姬淑芷說道。
軒轅亦寒說道:“十五?嗯,確實不錯,那個年齡就彈得很好,那十五歲以后呢?”
姬淑芷微微一愣,繼而苦笑了一下,說道:“后來,就嫁給了你。”她進宮的那一年,才十五而已,一晃就過去五年多了。
軒轅亦寒望著面前的女子,一襲梅花香滿石榴裙,未梳鬢,只用一支碧玉玲瓏碧玉步搖綰了幾縷青絲,年輕而美麗的面容更是少有的清淡,軒轅亦寒見慣了她的雍容華貴卻還是又一次見到她如此淡妝,也只是遲疑了那么一下,然后笑道:“是嗎?朕倒是忘了。”
“皇上是不曾記得,”姬淑芷說道,“皇上記憶好著呢,只不過皇上記住的,永遠跟嬪妾無關。”
“你想說什么?”軒轅亦寒正色道。
姬淑芷說道:“也沒什么,嬪妾很久沒見到皇上了……”
“朕不是來了么?你還想怎么樣?”軒轅亦寒微微不耐煩地說道。
“是啊,皇上已經來了,嬪妾請皇上,皇上就來了,皇上對嬪妾真的很好呢,”姬淑芷垂下的眼皮已經染了曾霧氣,她努力忍住極力保持平靜,抬頭望向軒轅亦寒近在咫尺的面容,凄聲道,“那么皇上,可否讓嬪妾報答您的這番心意呢?”
軒轅亦寒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忽然輕笑道:“你讓朕來,就是為了告訴朕你要報答朕?”
“不是,請皇上過來自然是要后宮所有人知道,即便是到了現在皇上最在意的,還是我這個貴妃而不是什么蔣淑媛,嬪妾這點意圖皇上不也是知道的嗎?”姬淑芷說道,“嬪妾知道,皇上在人前一直維護嬪妾的顏面,就是想讓嬪妾在后宮的位置坐的穩當,只有皇上眷顧,才能無人敢欺,皇上一直照顧嬪妾,嬪妾都知道。”
軒轅亦寒不說話,只望著她的額頭,那里畫著一朵風致韻絕的牡丹花,指甲大小,似曾相識。
“嬪妾就知道,皇上會記得她,”姬淑芷指著自己的額頭苦笑了一下,道,“皇上記憶真好。”
“你記憶也不錯,”軒轅亦寒有些煩躁的解開了最上面的衣扣,說道,“不過朕記得當日招你入宮的時候說過,永遠不要再提她,跟她有關的東西都不要提及,怎么現在忘了?是不是五年時間太長了?”
“是啊,太長了,長到嬪妾都忘了,忘了當初入宮那會兒還想象著皇上定會喜歡嬪妾,”姬淑芷凄笑了一聲,說道,“皇上,亦寒哥哥,我們相識十二年,為什么,為什么到現在你都不曾正眼看我?為什么你寵愛一個又一個女人,卻不能喜歡我?你告訴我,我哪點做的不好?”
姬淑芷已經完全不顧平時的儀態,她站在軒轅亦寒面前,身上還沾染著淡淡的酒氣,軒轅亦寒微微怔了怔,原本的燥熱稍微恢復了些平靜,繼而淡淡地說道:“你喝酒了?”也不等她回應就起身說道:“既然這樣就早點休息,以后別喝酒了,你酒量一向不行,沾了一點就醉……”
“你在關心我嗎?”姬淑芷說道,“呵,我真高興,你一直關心我,可是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的賞賜,貴妃的位置我也不要,我只求你,你,能不能愛我一次?”說著一把抱住了軒轅亦寒,臉頰伏在他的身上,呢喃道:“能不能,不要走,亦寒哥哥,不要走……”
軒轅亦寒本想推開她,但是彼此身體碰到的那一課那種莫名的燥熱又升起了許多,懷里的女子就像是柔軟而清冷的雪花一樣,讓他覺得非常舒適,只是下意識地伸手環住了她,一把將她抱起走到里面,然后幾乎是把姬淑芷摔到了床上。芙蓉帳落,熏香正暖,裊裊煙霧升起,床上yu體嬌軟,女子伸出手臂攔住了軒轅亦寒的脖子,嬌吟婉轉,朱唇落到他冰涼的臉頰上,軒轅亦寒微微側臉,那朱丹一般的紅唇就被他含住。
姬淑芷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味,可以清除的聽到他的喘息,一雙手臂就環過他的背,下一刻,軒轅亦寒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突然推開她站起了身,冷冷地說道:“下不為例!”說罷轉身疾步而去,似乎剛剛還興致盎然的不是他。
姬淑芷怔怔地望著他,直到他離開才反應過來,那扇被他開啟而又重新合上的門搖晃著,放佛下一刻軒轅亦寒還會回心轉意回來,可是她知道他不會了。
很快沁衣跑進來說道:“娘娘,皇上,他……”
“他走了,”姬淑芷說道,“他不要我。”
“娘娘怎么能讓皇上走呢?娘娘準備了好久才……”
“沒用了,他知道了,”姬淑芷說道,“他知道我用了合歡散,沁衣,他以后是不是不會在來了?他一定看不起我了,我在酒里下了催情的藥,天哪,我竟然會干出這種下賤的事……”姬淑芷忽然跳下床向外面跑去,沁衣見狀忙叫道:“娘娘小心,外面下雨了地上滑……”待她追到門外只見姬淑芷站在雨里癡癡地望著丹寒宮大門的方向,過了一會兒沁衣才試圖叫她回房:“娘娘……”
“他走了,真的走了,寧可冒雨離開……”姬淑芷望著冷清的大門,緩緩揚起臉,雨水沖刷著臉頰,借此讓自己清醒。“既然如此,軒轅亦寒,我得不到你的心,別人也休想。”姬淑芷暗道,對于后宮的女人而言,得不到君王的愛,能抓住的,就只有權力了。這個道理,她從來都知道。
宿映之是在長廊盡頭遇到軒轅亦寒的。她只是在拐彎的時候沒大注意前面就撞上了一個人,抬頭便望見軒轅亦寒一張冷清的面容,不禁一怔,一時竟望了禮節,驚呼道:“皇上!”慌忙的把傘伸給軒轅亦寒撐著。
軒轅亦寒沒有讓宮人跟著,一路淋雨而來,宿映之見他衣衫有些凌亂,一面拿著手帕給他擦拭發上的雨水,一面說著:“廖公公也不讓人跟著,怎么沒個人給皇上撐傘?淋了雨萬一染上風寒可如何是好……”
軒轅亦寒忽然伸手攬過她,一把將她環進懷里,宿映之微微一愣,就聽見頭頂傳來男人的低語聲:“月兒……”宿映之有一陣錯愕,也只是一瞬,很快回過神,柔柔地說道:“皇上,我在……”明知他心里想的是別人,明知,此刻他需要的那個女子不是她,她還是選擇應了下來,也許僅僅是貪戀他這少有的溫存,也許是聞到他身上的酒氣知道他是喝多了,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失態”的軒轅亦寒,像個孤獨的孩子,尋找一個溫暖的依賴。撐傘的那只手一軟,傘被風吹落在一旁的地上,再不顧雨水淋濕衣衫。
不遠處,細雨綿綿中,幾道視線一直望著這里,看著雨里擁抱著的兩人,看著軒轅亦寒將宿映之橫抱著一路遠去,直到人影消失,撐傘的女子才開口道:“如果沒有沅婉儀,皇上剛剛一定會看到娘娘的。”
“沒有沅兒還會有其她人,”沈玉說道,“他看不到我,看不到。”
以凌道:“娘娘真不該相信沅婉儀,您看剛才……”
“相信?”沈玉冷笑了一聲,低聲道:“我能相信誰?除了你們我誰都不信。”
又菱瞅著她的神色,岔開話題道:“這一路過去不知有多少人羨慕著沅婉儀。姬貴妃要是知道,銀牙得咬碎了吧!”
沈玉望了她一眼,了解自己的永遠是又菱,“我就是要姬淑芷得到了再失去,這才只是開始而已,我和她的賬,總要討回來,”沈玉說道,“所以誰跟皇上好,都不重要,只要不是她。”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