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您怎么了?”小丫頭鴛鴦輕聲問道。
“馬上就是你姑太太壽辰,你姑太太最愿意吃我做的黃豆面糯米卷子。吩咐廚房備料,我親自做給姑太太吃。”賈母抹干眼淚慈母般地笑了。
“原是想姑太太了,老太太如此倒唬了我一跳。”鴛鴦伶牙俐齒地說道。
賈母親自下廚,做了女兒最愛吃東西。命人裝盒,裝了四箱子四季衣裳首飾,另裝了兩廂玩物給兩歲的外孫女林黛玉,命人連夜趕往江南。
“作死呢!”王夫人嘆氣,就這風尖浪口老太太還往江南送東西,這不是授人以柄嗎?
臨近新年,新皇已尋找太子兩月有余,怎奈太子人間蒸發了一般,沒了蹤跡。
朝野發生兩件大事。一則,寧國公賈敬出家,將爵位傳給兒子賈珍,自己到城外道觀清修。二則,林如海以家妻重病為由,請辭總理江南八府的重任。
皇上就坡下驢,允了林如海的辭承。另派心腹大臣于得水到江南與林如海交接,并時時注意林家動向,伺機尋找太子蹤跡。
接下來,皇上大刀闊斧,將朝中要位,邊關重將都一一換成自己的心腹。可他仍然寢食難安,于得水到江南一年,庫府之銀寥寥無幾,先皇給先太子積累的銀錢不知被林如海轉往何處?想起江南的事,秦繼業是如芒在背扎得難受。
可他仍不能對林家動手,只有盯著林家才能順藤摸瓜牽出太子。
七年后,百姓們逐漸淡忘了那場腥風血雨。
江南林府,賈敏面如土色,眉宇間黑筋畢現。透過那雙依稀靈動的眸子,方可見其往日裊娜的風姿。
“夫君,敏兒怕難與你攜手白頭了。”賈敏湊了半天氣,強撐起身體往丈夫懷里靠了靠。
“別胡說,等開春你就可以下床了。”林如海溫潤地笑著,“咱們得親眼看著玉兒嫁人啊!”他的心如刀攪般難受,摟在妻子腦后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玉兒?”賈敏眼睛一亮,低聲呢喃,兩行清淚如斷線的珠子般順腮而下。“夫君,若是你娶了別人,定能兒女繞膝承歡膝下,都是為妻害苦了你。咳……”伴隨著懼烈的咳嗽嘴角沾上了腥血的鮮血。
林如海急忙抿去妻子的嘴角的血漬,“敏兒,再不要說這樣的話,你我夫妻的姻緣是前世就注定了的,若是不為夫還有未了的心思,我就陪你……”
賈敏掙扎著捂住了夫君的嘴,用力地搖著頭,猶如秋后遭了霜欺的寒菊,“夫君萬萬不可,你還想讓玉兒沒了娘,再沒了爹爹嗎?你答應我,好好保護咱們的玉兒。”說完這些,賈敏已是累得氣息微弱。
“敏兒,別說了,我答應你。”
“還有,還有,一定,一定要找到溶兒。”賈敏平緩了氣息,再一次哽咽著說道。
“我答應你,一定會找到溶兒,也一定會給水兄報仇。”林如海低頭輕吻妻子的發絲,心里卻翻山蹈海,太子、溶兒,他們到底躲到哪兒去了?皇上以為溶兒死了,可他查過那死者雖與溶兒體態相當,便胳膊上卻沒有那道竹葉印。因此林如海篤信水溶一定還活著。
皇上一門心思尋找太子,料想也是毫無消息,否則他早對林家動手了。林如海面色愈沉,眉頭擰成了一股繩兒。七年,找了七年了。他撒下開羅地網,只差掘地三尺,可溶兒和太子人間蒸發了一般,形蹤難覓。難道是遭遇了不測?林如海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賈敏說了一早上話兒,這會累得沉沉睡去。林如海抱著妻子,眼不錯神地盯著她的睡顏。想起那年高中探花郎,跨馬游街與人群里的她一見傾心。幾經周折終成連理,卻不想……當年為救北靜王妃耗盡氣力,新婚之夜由妻子身上過了奇毒。縱然是林家以岐黃之術傳家,依然無法破解夫妻二人身中的奇毒,害得玉兒生來體弱。想起這些,林如海心如亂麻。
夫妻二個相擁而臥。午后時分,門外傳來輕微的敲門聲。
“爹,娘,玉兒熬好了藥,我要進來嘍。”珠玉般清脆的聲音如一縷清澈的甘泉,汩汩流進夫妻二人心里,縈繞心頭的陰霾頓時散去。
“玉兒。”賈敏醒轉,掙扎著坐起身來。她可不想讓女兒看著自己病如膏肓的樣子,急忙換了衣裳,理理云鬢。
林如海見妻子收拾妥當,這才抖擻精神親去開門。
九歲的黛玉一襲桃紅衣裙,腰下絲絳橫著一塊改良過的竹葉形碧玉,嘴角兩個深深的梨窩盛著淺淡的笑意。纖纖玉手端著琥珀琉璃托盤,盤上兩尊白玉盞冒著熱氣,散發著淡淡的藥香。
“玉兒辛苦。”林如海了慈愛地接過女兒手中的托盤。
“玉兒給爹娘請安。”黛玉盈盈下拜,雪亮的眸子朝里間床上瞧去。“我娘好些了嗎?”
“好些了。”林如海牽著女兒的小手,“節氣不好,你身子才好些,這些端湯熬藥的事交給丫頭們做就好。”他瞧著女兒氣色有些發白,心里不免有些擔心。
“爹爹放心,玉兒才喝了藥。”黛玉掙脫爹爹的手,緊走幾步奔到賈敏床前。
“娘,您的氣色好多了,待喝了玉兒親手熬的藥,您就能全愈了。”黛玉伸手將娘親臉上的青絲掖到耳后,親昵地說。
“玉兒熬的藥都是甜的。”賈敏看著女兒俏生生的小臉,心里涌起千萬般的不舍。她多么渴望能再陪玉兒幾年,女孩子沒了娘,日后連個說貼心話的人都沒有。想到此,淚又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