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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突破口

又到了外戚勛臣家眷進宮問安的日子,一大早各府的家眷便坐著各自的馬車陸續進宮,太康伯張國紀也利用這個機會進宮去看望自己的女兒張皇后。

坤寧宮。張皇后給張國紀倒滿一杯茶,問道:“皇上龍體欠安,女兒不得不朝夕服侍,也不知外面是什么情況,爹爹從外而來,可知信王近來如何?”

張國紀謝道:“信王剛剛納了王妃,這陣子正在修繕王府,這也是皇上交待工部的事兒。”張皇后說道:“皇上臥病在床,內外朝政全部交給魏忠賢打理,女兒為此憂心忡忡,卻又無法出宮,不知外面情況。”

張國紀說:“臣也正要說此事,這魏忠賢竊取大權后,為非作歹,惡貫滿盈,結黨營私,如同叛逆,違制之舉數不勝舉,內閣閣臣和六部九卿如同家奴,各地督撫猶如兒孫,這堂堂大明天下儼然成了他魏閹的私產,臣目睹此情此景,不勝悲嘆。”

張皇后嘆道:“想不到這個奴才居然坐大到如此地步,都是皇上心慈手軟,養虎遺患吶。”

張國紀說:“現在說這個也沒用了,當務之急是設法阻止魏閹的忤逆之舉,最終將其繩之以法。”

張皇后壓低聲音說:“皇上的病不容樂觀,怕是熬不到年底了,萬一有所不測,這魏閹絕不會坐以待斃,更何況皇上至今沒有皇嗣,一旦圣駕違和,只怕……”

下面的話張皇后不敢再說了,但她的意思張國紀都懂,他最怕的也是這個。

張國紀憂慮地說:“所以魏閹處心積慮要謀害信王,畢竟信王是皇上唯一的弟弟。”張皇后說:“正因為這樣,信王才更不能出事,爹爹您回去后一定要想方設法召集忠義之士勤王救駕,這魏忠賢客氏一伙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我們決不可大意。”

張國紀謝道:“皇上那邊有什么消息,皇后一定及時派人告知。”

張皇后說:“爹爹放心,大明社稷就靠您和信王了。”

張國紀心里盤算著在這多事之秋,皇上龍體有疾,來日無多,皇后獨處后宮時刻有遭客氏暗算的危險。而魏忠賢又不斷挑戰祖宗留下的規矩,一步步覬覦最高皇權,遲早有一天會生出禍亂。

想到這里,張國紀頭上不禁冒出了一層汗珠,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個普通的鄉紳先是成了國丈,又緊跟著成了挽救大明江山社稷的重要人物,這種身份的轉換讓他有點難以適應。但事已至此,他也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一旦魏忠賢謀朝篡位,自己勢必將和張皇后一起落難,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放眼滿朝文武,不肯屈服于魏忠賢的寥寥無幾,張國紀能夠依靠的也只有信王了。所以他從皇宮回來后便馬不停蹄地趕往信王府商議。

信王府。這座以前惠王的舊宅經過一番整修,煥然一新,朱由檢在客廳里見到了張國紀,二人寒暄一番后落座。

朱由檢命侍從端來上好的香茶,給張國紀滿上一杯,說道:“國老,這是王妃家人從蘇州送來的新鮮香茶,您嘗嘗。”

張國紀謝道:“還是信王這里春風撲面呀,茶真是好茶,只是臣實在是沒心情喝呀。”

朱由檢問道:“國老煩心所為何事?”

張國紀將這幾天的情況據實相告,朱由檢聽完后默不作聲,只是默默品茶。張國紀說:“殿下,所謂旁觀者清,您想必也很清楚魏閹的倒行逆施,皇上病重,皇后無子,一旦有所不測,只怕天崩地裂呀。”

聽到這里,朱由檢的手一抖,茶杯不慎墜地,碎了一地。

張國紀看到這個細節,停了一下。

朱由檢趕忙說:“不要緊,不要緊,國老請講。”

張國紀繼續說:“殿下,您是皇上唯一的弟弟,也是目前皇位的唯一繼承人,皇后告訴臣,皇上病情不容樂觀,只怕很難熬到年底了。這種情況下,殿下不能坐視魏閹謀逆而不聞吶。”

朱由檢心情很沉重:“國老所說,本王又何嘗不知呢,只是這魏閹依仗皇上信賴,為所欲為,無所顧忌,有多少人寄希望于皇上鏟除魏閹,可最后結果如何?都被魏閹一一迫害,只要皇上恩寵一日不減,魏閹就一日逍遙法外,無人能治呀。”

張國紀說:“皇上病情加重,信王一定要加倍小心,提防魏閹狗急跳墻,鋌而走險,對您下毒手呀。”

朱由檢說:“本王自會當心,不過此時此刻外朝遍布魏閹黨羽,要想抗衡魏閹,必須要尋找他的薄弱環節呀。”

張國紀:“薄弱環節?”

朱由檢:“對,也就是突破口,閹黨不是鐵板一塊,他們聚到一起完全是因為利益,而只要掌握了這層關系,我們就能分而治之,逐漸瓦解分散他們的同盟關系。”

張國紀問道:“那么這個突破口又在哪里呢?”

朱由檢笑道:“一文一武”

“一文一武?”張國紀更糊涂了。

朱由檢說:“這文呢,就是內閣次輔魏廣徴。”

“他?”張國紀有點驚訝:“他可是東林叛徒呀。”

朱由檢說:“正因為他曾經是東林中人,所以雖然很早就投靠了魏閹,但始終得不到魏閹信任,顧秉謙本事不如他,卻得到了首輔之位,他空有一身本事,卻長期被顧秉謙踩在腳下,在閹黨里郁郁不得志,此人良心未泯,不像顧秉謙那樣死心塌地為魏閹賣命,因此完全有爭取反正的可能性。”

“那武又是何人呢?”張國紀問道。

朱由檢說:“這武嘛,就是襄城伯李國楨,這個李國楨是勛臣之后,雖然被迫投靠了魏閹,但內心深處還是瞧不起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老太監,加上李國楨深受兵部尚書崔呈秀的排擠,一直耿耿于懷,和崔呈秀結下了深仇大恨,我們可以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將李國楨拉攏過來,為我們所用。”

張國紀贊道:“還是殿下深謀遠慮,軍隊里一定要有我們的人,否則將來一旦用到刀兵,我們只怕會吃虧。”

朱由檢說:“魏閹現在為什么如此倚重崔呈秀,就是因為崔呈秀手握兵權,如果我們能說服李國楨牽制崔呈秀,那我們的勝算就更大了。”

張國紀興奮地說:“殿下如此一分析,臣心里就踏實多了。”

朱由檢說:“此事務必保密,不可讓魏閹聽到風聲。”

張國紀說:“殿下盡可放心。”

張國紀通過各種關系果然和魏廣徴取得了聯系,兩人秘密會見了幾次,魏廣徴聽了張國紀的勸告,心里肝膽俱裂,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國老,您今天來是皇后的意思嗎?”

張國紀嘆道:“魏閣老有所不知,皇上病重,來日無多,皇后憂心如焚,無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派老夫奔走相告,希望召集忠義之士勤王救駕呀。”

魏廣徴畢竟是飽讀詩書之人,真要他跟著魏忠賢謀逆,他打死也不敢干。聽了張國紀的話,魏廣徴心里七上八下,局促不安。

張國紀勸道:“閣老,社稷安危在此一舉,你我不能讓皇上皇后的性命,江山社稷的安危都喪在魏閹手里呀,那樣的話,我們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見高皇帝呀。”

魏廣徴聽了這話,大為震動,他說:“國老所言極是,魏某糊涂,不該跟著魏忠賢行此危害社稷安危之事。”

張國紀說:“實不相瞞,信王對閣老非常賞識,多次對老臣說,閣老以后必將是定國安邦之大才呀。”

魏廣徴眼睛一亮;“信王也知道魏某?”

張國紀笑道:“是呀,信王多次提到您的大名呀。”

魏廣徴頗為感動:“有信王這句話,魏某愿意為信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好,閣老爽快。”張國紀擊掌叫好。

此時魏廣徴的心理天平已經偏向了信王這一邊,他心中的直覺告訴他跟著魏忠賢走下去非常危險,而且看不到出路,終究難逃天下人的唾罵,及早跳船是他最強烈的念頭。正好利用這次機會投入信王的懷抱,一旦將來皇上百年后,無子的話,信王必定繼承大統,那他魏廣徴作為從龍功臣自然不必說。

魏廣徴的小算盤其實也是李國楨的想法,面對崔呈秀的咄咄逼人,李國楨一退再退,兵權不斷被削奪,李國楨忍無可忍,好幾次都忍不住準備和崔呈秀攤牌,但最終還是忍下這口氣。

他在心里告訴自己,不能意氣用事,現在就憑他的實力和崔呈秀攤牌無異于以卵擊石,他必須保存實力等待時機。直覺告訴他京城這種表面的平靜不會維持太久了,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他必須為這場暴風雨準備好足夠的本錢。

就在這時,張國紀找上門了,當張國紀說明來意后,李國楨眼前一亮,他確信自己已經找到扳倒崔呈秀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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