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云海市，廖玫兒就后悔了。她后悔的是，這么漂亮的城市，母親居然不帶自己來，而且，還死活不允許自己來。這樣一來，她就更加為自己勇敢的決定而沾沾自喜。

這整潔的街道，比小資鎮上看來漂亮十倍不止，聳立的高樓，比起馬里村的平房，自然不在一個檔次。還有，路旁到處都是音像店，緩緩飄入耳際動聽的音樂，讓廖玫兒著實歡喜了一陣子。

時間久了，尤其是天色漸漸黯淡下來，廖玫兒才發覺自己有些怕了。站在人山人海的街道，好幾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兒走。

可是想想，總不能往回走吧？廖玫兒知道，再回馬里村，有兩個后果，第一，會遭到母親的責罵，粗暴的父親也可能會拿木棍給自己當頭一棒；第二，自己離家出走的事肯定在馬里村傳開了，到時候，村里人會笑話自己，說她不知天高地厚，結果還是落得個狼狽而歸。這兩種結果，她都不愿意看到，所以一咬牙，還是往前走去。

除去坐車，中午在車站附近買了兩個燒餅，她的身上還剩下四十二塊錢。廖玫兒知道，就自己身上的這點錢，住旅館肯定是不行的。別說市里，就說小資鎮上的唯一一家旅館吧，一天晚上收費就要好幾十塊。市里就更加不敢想象了。

當時，廖玫兒唯一的一個念頭就是，誰給自己一份工作就好了。

當晚，廖玫兒就在市中心的一條地下人行通道過了夜。她并不怎么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危，雖然自己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她之所以不害怕，是因為人行通道里擠滿了和她一樣居無定所的人們。

他們都非常自然在擠在一起，相互溫暖，安慰。

坐在廖玫兒在旁邊的是一位中年婦女，坐著坐著，她倆就熟悉了。中年婦女告訴廖玫兒，她叫盧清芳。

一問地址，哎喲，還是鄰鎮的呢。她見廖玫兒孤身一個，問道，小妹子，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

廖玫兒反問，你不也一個人嗎？

她笑笑：“我和你不同，我是大人，你是小屁孩。”

廖玫兒不以為然，反駁：“不都是人嘛，有什么不同。”

她笑了，聲音吱吱咯咯的：“小丫頭片子，挺潑辣的嘛，牙尖嘴利，不肯吃虧。”然后又說：“我是和我老公吵架出來的，你呢？是和父母嘔氣了吧，呵呵？”

廖玫兒頭一搖：“不是，我就想出來見見世面。對了，你和你老公吵架，干嘛自個兒坐這里啊，把他趕出來不就行了嘛。”在家的時候，廖玫兒父母也經常吵架。別看廖玫兒父親非常暴躁，動不動就發脾氣，但和她母親動起了真格，都是父親先認輸，不然母親堅決不依不饒，非得用根扁擔將父親從家里趕出去。

那女人又笑得吱吱咯咯的，但廖玫兒聽出來了，這一次，她的聲音里有些酸楚：“我哪里趕得了他。”說完嘀咕了一聲：“作孽哦。”

廖玫兒不知天高地厚：“為什么作孽啊？”

她望了望廖玫兒，嘆了一口氣：“哎，告訴你你也不知道，你是小妹子。”

廖玫兒就明白了。肯定是她老公和別的女人搞在一起，不要她了。不要說廖玫兒早熟，這樣的事啊，在馬里村，多著呢！有些女人沒生出兒子，男人非打即罵，最后還會把她趕出家門。女人們嘛，自知理虧，屁都不敢放一個，還得討好著粘上去，任由打罵。

那一夜，廖玫兒和盧姓女人聊了很多，她總是嘆一口氣，看一眼廖玫兒，然后吱吱咯咯地笑著，將她肚子里的苦水倒給廖玫兒聽，廖玫兒也樂意做她的聽眾。

廖玫兒猜得沒錯，盧清芳的老公果然和別的女人泡在一起，不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