攏月回到了房里，純義正坐在桌邊，笑吟吟地看著攏月，你當真不回去了嗎？

攏月瞪了他一下。

純義笑了，此事恐怕還沒有這么簡單，說不定一會還會有人來的，不如一起出去走走？

攏月看了純義一眼，好！

純義一愣，笑了。她的果斷與膽識當真是無人能及。

純義與攏月一路地走著，時辰尚早，人們都在家里，街上只有一些不經事的孩子，到還好。幾乎所有的店鋪都關了，生意人這天都歇著了。

攏月與純義倒是像一對走親戚的小夫妻，說說笑笑旁若無人地一路地走著。

他們來到了小河邊，停了下來。

河里的畫舫也是張等結彩，過年呢。只是因為年節，倒是客人少了許多。大多有心肝的人，這個時分絕對不會呆在這里的。所以雖然隆重，但在這寒冷的季節，配著外面光禿禿的樹枝，多少突兀地不協調。

不時有女子的笑聲從畫舫傳來，攏月聽了，皺了皺眉。

我們走吧，不該帶你來這里的。純義歉意地說。

不妨，攏月笑了笑，一味的躲避就躲得了么？

當年，我還在畫舫上的時候，每日都夢想出來，因為想得久了，便覺著日日都是煎熬似的。后來碰到沐陽，以為一切終于好了，當我拼盡全力出來的時候，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我可以像別人一樣正常的生活，有一個家還有一個像樣的男人，除了這些都不知道還要些什么。我以為這些就夠了。

純義靜靜地聽，并不插話。他聽攏月說沐陽的時候并未帶多少感情，沒有多么喜愛也沒有多么厭惡。仿佛一個不怎么相關的人，不覺皺了皺眉頭。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那才是又一個開始，當你以為你已經歷經了人生所有的苦難的時候，你忽然發現原來苦難只不過才開了個頭，你說多么諷刺。而且剛剛開始，你卻已經有些疲憊了，有些不想應付了，總是這么孤單，那有這么多的氣力。攏月不再說話，默默地看著前方。

純義微微驚訝，從來沒有想到如此堅強的女子，竟然有這么脆弱的時刻。雖然她一直努力著，但是他從來沒有這么清楚地看到那么疲憊的一顆心。

一股子憐惜襲倒了他。他擁住攏月，月兒，以后你不用這么操心了，我來處理這一切吧。

身旁有了堅強的臂膀，但是自己卻是那么地累，經歷了夏宛兒的事，幾天之間，忽然連自己都想不到快得令人不相信的決定，當真不是輕率的決定。此刻真的是累，當身旁有一個臂膀的時候，忽然感到渾身無力，直想靠上去。原來人都是這樣的脆弱！

月兒不如跟我離開這里吧。純義說。

離開？去哪里？攏月模糊地問。

你想去哪里？純義問。

我從十多歲便在這里了，不知道去哪里好。

那就去一個陌生的地方，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把之前的事都拋在這里吧。純義說。

攏月看了看純義，當真想離開？

離開是最簡單明智的。若是不離開，會很幸苦。我無所謂，只是你，我不想你過的這么幸苦。

好，離開！攏月說。我跟你走。

容我兩日。

純義握了握她的手，有些冰涼，把它放在自己的掌心，暖了起來。

回去吧，這么地冷！

不想，此刻回去，定是沒什么好事，不如再等著。

純義苦笑了下。好吧！

你們竟在這里。聽著聲音，純義與攏月都輕輕一顫。

你怎么來了？純義回過頭來。

大年節的，相公不回家，我還能去哪里呢，一個人呆著，很是無趣呢。聲音里充滿了譏諷嘲弄。

純義的臉上灰了一層。當想到昨夜她一個人的處境，多少便不想跟她計較了。這些時日，她倒是安分得很，信守諾言，都如路人，今天卻是受了刺激般的，發起了瘋。

攏月笑了笑，姐姐來了，不如一起聊聊吧。

好啊！曼枝看了看攏月，依著河邊的欄桿，站住了。

純義頓覺尷尬，看了看攏月。

你先回去吧，攏月說。

純義點了點頭，走了。

他到是聽妹妹的話呢。

攏月看了看她，姐姐還是放不下么？

曼枝看了看她，眼底有了淡淡的妒色。

這又有什么關系？她自嘲道。反正他已經放下了。

姐姐其實明白，這世道弄人，你們是走不到一起的。

曼枝無語。

片刻，沉默打破。我一直在想，他喜歡的女子會是什么樣子的，原來是你這樣子的。曼枝的聲音低的如同對自己說。

攏月笑了笑，我這樣子，姐姐也覺得奇怪嗎？

沒有，我以為他多少會在意些，他那么高傲！

他不是沒有在意過，因為在意，所以走了那么多的彎路，忽然醒來，才發現做了一件蠢事，大家都一樣。攏月說，似乎把曼枝也卷進去一般。

曼枝笑了笑。是呀。都做了件蠢事。

原以為他喜歡的女子，必定是好的，一如攏月的出身，絕對不可能。這也是為什么在香山，她那么的篤定。

可是卻不是這樣子的，他真的喜歡她。看他們剛才的樣子，她如醍醐灌頂般忽然明白了。可是怎么會是這樣子呢？

哪里錯了呢？她有些迷茫。

原來竟是自己看錯了他。她笑了。怪不得他一定會離開自己，原來自己從來就未看透過他。

他高傲，只是對她。

他喜歡的女子，原來是這樣子的。她看著依欄而立的攏月，寒風中猶如一枝梅般，獨有的風姿，令人難以忘卻。原來他喜歡的女子是這樣的。曼枝苦笑。

姐姐以為妹妹的樣子根本不配吧。攏月清淡地說。其實曼枝的心里一直對她有著那么些鄙視，盡管曼枝自己也未必會承認，但是她知道，它是存在的，就如同有些不愿意示人的秘密，自己都不愿意承認存在一樣。盡管同是天涯淪落人，但是她的心里她還是比自己清白些，她不是煙花之地的人。有時候想到這些，甚至攏月自己都覺得確實是這樣子的。曼枝卻是應該比自己有那么些清高。她心里或許也是看不起自己的。

曼枝看了看她，配不配豈是我說了算的。她的回答有些委婉。嘆了一口氣，她在惋惜還是在不平誰知道呢，攏月懶得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