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辭別了敬妃，挽著包袱告假回家。站在一幢新蓋的瓦家前，揉了揉眼，這是我家嗎？十二年前離家的時(shí)候，眼前不過是一幢敝落的草屋而已，而眼前的宅子，鋪著層層灰瓦，砌得密密齊齊的青磚，圍成小小的院子，兩扇朱門緊閉，倒貼著龍虎鎮(zhèn)宅紙，大門前還栽著一株枝繁葉茂的銀杏樹，想是秋色漸濃黃葉紛飛之際，會(huì)使這小院子便有禪意。

我以手叩門環(huán)：“家里有人嗎？”又叩了好一陣，才聽見“吱呀”一聲，一個(gè)十來歲的小男孩兒，虎頭虎腦、濃眉大眼，穿著笠子服，裹著青色的頭巾，探出半張臉：“姐姐你找誰呀？”

我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他的鼻子：“你就是阿德嗎？”那孩子眨巴著圓圓的眼珠：“姐姐怎么知道的？”我徑直跨過門坎：“我是你姐姐，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呢？”

那孩子一個(gè)箭步緊緊從身后抱著我的腰，小臉埋在我的綢衣里：“你就是我姐姐呀？姐姐比母親大人漂亮。”我牽著他的手，微微笑道：“這孩子，嘴還真甜，兩位慈親呢？”

阿德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小小心心的指了指東廂房。

還未走到廂房前，就見里間傳來震耳欲聾的叫罵聲：“老東西，嫌氣我成老黃瓜條了，巴巴的嫁了你這窮官兒，吃我娘家的，用我娘家的，連生的女兒都為了你，賣進(jìn)宮廷里換了銀子，這會(huì)兒子，撿了人家的兒子來養(yǎng)，你還嫌不夠，難不成還要納妾？你要是敢納妾，我把這你這老骨頭給拆了。”

“哎喲喂啊，”男子斯斯文文的聲音，可不是父親嗎？最是斯文秀氣的，“夫人，你瞧瞧你說的盡是些什么話，你也是個(gè)士大夫家的小姐出生，這粗俗的聲音就如同市井里的村婦，讓人聽見笑話，再者說我什么時(shí)候要納妾了，你到是說說？”

接著便是一陣噼噼啪啪摔東西聲，我往前探了探頭，一只繡花鞋飛的出來，從耳邊呼的飛過去。

我站在房門前一陣咳嗽，里間的吵鬧聲方小了些，只見父親一臉狼狽抱著一堆摔在地上的衣物垂頭喪氣的走出來，一見是我，雙手一扔空，握著我的雙肩：“寶貝女兒，你怎么回家來了？不捎個(gè)口信，父親我去接你，讓我看看，生得像花朵一樣，好，真是好。”

我伏在父親肩上撒嬌耍嗲：“父親大人，女兒可想您了。”

里間仍是叫罵：“你以為滾出去就跑得掉，說清楚，老東西，別以為老娘找不著你。”父親沖里間喚道：“夫人，還不快點(diǎn)出來，你朝思暮想的女兒回來看你啦。”

母親滿口嚷道：“少渾我，肯定是狐貍精找你，看我不把那賤人打出去。”一面說，一面急急的走出外間，只穿著了一只鞋，見是我，一把把我摟在懷里：“臭丫頭，想死我了。”

我捧上鞋：“母親大人，您的鞋子。”母親接過鞋往阿德身上一陣亂拍：“阿德，你姐姐回來還干愣著，還不快點(diǎn)給你姐姐倒茶。”

我的母親奉氏生就一雙圓圓的杏核眼，即使眼角堆起了皺紋還是如此有風(fēng)韻，她在年輕的時(shí)候是開城出名的美女，她拉起我的手，直往大炕上拖：“你怎么回來了？沒當(dāng)上后宮娘娘就回來，也對(duì)得住我？白生你這張臉了。”

我端坐在炕檐上，接過阿德雙手捧上來的茶：“女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封書尚宮了，每月添了俸銀，入宮十二年第一次回家探親，回來孝敬父母親大人。”

們 說罷，將包袱里的裝著銀兩的荷拿出來，父親坐在我的身邊，緊緊握著我的手：“別了，錢你自個(gè)兒留著花，你看家里這幾年沒讓你少破費(fèi)，你原來寄回來的俸銀再加上為父的，置了薄田，這幾年收成頗豐，連瓦家都置上了，景況比前些年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