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我帶著瓊光避世,周曲那地盤我倒是早想去來著,可多年拉扯閨女不易,倒是忽略了他。
我垂了眼眸,他如此說,我不知該如何答他。
又是好半天沒有動靜,我偏頭看過去,東離君起了身子,走了幾步路,去碰院中的那株長勢甚好的海棠樹。
“瓊光如今也該有這么高了吧?”
如雷轟在我頭頂,我呆坐當場無法言語。
“那時,幽冥司之中,你到底還是忘記了?!?
他沒轉過身,便是那樣站著,背對著我,我手心驚得布滿了冷汗,連一句想問的話都問不出,從前幽冥司的那段我自認瑰麗的夢,這些年來無數次的想起,可記得的卻是絲絲片片湊不成章,清淺到回憶不起。
空氣便在此刻靜得連喘氣都聽得分明。
我定定的看他的背影,看著看著讓我又看出了些許熟悉的影子,我怎么忘了,那時確是有個包裹得如他這般的金錠子的曾經把喝醉的我扔進木桶里。
而可笑的我當,我當他是寄居在幽冥司的一縷孤魂。
我想我應該撒潑的沖上前去,劈頭蓋臉的給他幾個嘴巴才算完,我還沒等咬牙切齒的伸出手去,羽紅便嫌我眼前的事情不夠亂套,抱著瓊光進了院兒,明蘇依然搖晃他手里的折扇,那扇子晃得有些礙眼。
我心思有些慌亂,東離也在這當口回過身來,此前未曾謀面的三口便在此時在院中一家團圓。明蘇那只老鳳凰正微笑含意深許的看我,扇子撲打他青色衣襟,東離輕笑過去從羽紅的手里抱過了瓊光。
瓊光有些認生,掙扎著從他的懷里跳下來,眉目緊鎖的看著他。
我在想,要不要過去,把瓊光這娃摟在懷里,但我又想依著她的性子不會太喜歡。
果不其然,瓊光冷冷的說了一句話:“我那天就知道你是我爹?!?
東離默不答話,倒是明蘇蹲下身子來,去拉她的小手,瓊光別扭的往后退了一步,明蘇撲了個空。
“我就說,你如此樣貌,定然是隨了你爹?!泵魈K起了身子,對著東離說,“就算是孩兒她娘不愿嫁你,如此靈透的孩子可還是要帶走的。怎么說這也是你們天族的血脈,流落在魔族有些不妥當,何況,天魔千年一戰,傷了她你日后悔都來不及?!?
我剛要說話,瓊光的小身子已比我更靈活的先轉到了東離的近前。
“我娘不愿你嫁你?”
東離含笑點了點頭,這一含笑,倒是有幾分像幽冥司里我糊涂當頭見的那幅光景,目光中噙滿的仿佛是我所有的天下。
“還算她有些骨氣?!杯偣馔暰従弬鱽?,那架勢與東離的冷言冷語別無二致,可這話卻溫暖了我的心,我過去拍拍她的頭頂,把她護在我身后,轉而對上東離的目光,他那目光一下子讓我心里沒底。
“孩子,他還是要帶走的?!泵魈K在我身側認認真真的活著我們一家三口的稀泥。
我便從這句話上沒了之前裝的淡定,更是操了近手的茶碗朝東離的面上摔去,明蘇手疾眼快擋在東離的身前,扯著一張鳳凰皮與我說道:“若我記得沒錯,這叫謀殺親夫?!?
我剛想回句更不中聽的話,便見東離輕輕推開擋在他身前的明蘇,揪著眉間說:“若是瓊光愿意在你身邊,你護她周全就好。”
那眼里閃動著我不大懂得的東西,瓊光從我身側探出頭來,“你周全你自己好,等我長大定要好好跟你算算棄我們母女的賬。”
我想去捂瓊光的嘴,這話說出來怎么也是聽著大逆不道。
可是未曾想,東離只是含笑看她,應和了句:“我兒,志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