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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伊霍之事

朋黨論與朝堂亂局,楊浩是從沈放口中得知的。

這家伙聽聞自己獲封華陰縣男之后,打著恭賀喬遷之喜的名義登門。

“沈大公子,有點誠意好嗎?名為恭賀,你的賀禮呢?”

“不是心意到了就行嗎?你豈會那種世俗之人?”

楊浩白了一眼沈放:“你還真不客氣?!?

“跟你有必要客氣?豈不是太見外了?!?

沈放順桿往上爬,繼續(xù)嘻笑道:“你就快要成為東京首屈一指的富豪了,送什么你能看得上?”

楊浩搖頭道:“東京首富?你也忒抬舉我了,可不敢這么說,否則別人該笑我不知天高地厚了。”

“即便現(xiàn)在不是,將來肯定會是,不只是東京,甚至可能是天下首富。”

“越說越夸張了。”雖然心里這樣想,但楊浩嘴上肯定不愿意承認(rèn)。

沈放不服氣道:“不是我說的,是阿姐。頭一回把你那些香皂、肥皂、花露水帶回家,阿姐用了一次后,就這么說。”

楊浩心中暗咐,還別說,沈媛很有商業(yè)眼光,日化類所屬的快消品是生活必須,薄利多銷,但絕對是暴利行業(yè)。

時間久了,賺的盆滿缽溢,成為首富級別不是沒有可能。

沈放道:“當(dāng)時我還不相信,結(jié)果沒幾天你就成了神仙弟子,你家的產(chǎn)品暢銷東京,而今你出門問一句,誰人不知道九神牌?”

“哼哼,小生意而已,不值一提……你家那幾千上萬畝地隨便一收獲,能少嗎?”

“小生意…”

沈放嘀咕了一聲,旋即好奇問道:“你果真見過扶搖子?”

“你說呢?”

“……”

沈放有些無語,低聲道:“有這么厲害的來歷,當(dāng)初在陜州也不說一聲,否則無論外公,還是尹洙,都會立即送你來東京,面見官家,何須這般折騰?”

“怎么?我現(xiàn)在這樣不好嗎?”

“沒有,沒有。小小年紀(jì)便封了男爵,宣德郎……比我高好幾級呢,還有進士出身,司農(nóng)寺的實職,著實讓人羨慕?。 ?

“說白了還是個種地了,有什么可羨慕的?”

“種的是天下最珍貴的莊稼,這差事旁人求之不得?!?

沈放感嘆一聲,旋即道:“在陜州你沒說也好,外公舉薦你倒也罷了,要是尹洙薦你入朝,怕是……

對了,聽聞范仲淹、韓琦他們來過你家店里,你可千萬小心,不要再與他們有來往。”

“為何?”

沈放這才說起朝堂之事,以及沸沸揚揚的“朋黨論”。

果然!

楊浩聽聞之后,絲毫不覺驚訝,慶歷新政終于走到了這一步,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可憐范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一片良苦用心。

可是他們的做法著實有待商榷,太過急功近利,打擊面太寬,也沒有策略可言。

斷人生路、斷人財路,斷子孫上進之路,無論哪一條,都足以讓人拼命,何況他們都犯了。

甚至伸手觸碰軍事,連東京防務(wù)也要插手,不說將門反對,恐怕官家趙禎心里也會有想法。

京畿防御,這個問題太敏感了。

范、韓二人,實在是……自找苦吃,自尋那什么路。

至于王素之事,范仲淹或許自覺一碗水端平,公正無私,可是……大局面前,也忒不講策略,不注意細(xì)節(jié)了。

一旦授人以柄,后果可想而知。

而今守舊勢力攻訐他是朋黨,百口莫辯,君子之黨也是朋黨?。?

其實……

楊浩仔細(xì)想了想,說他們是朋黨其實不冤。

北宋王朝到了后期,朝堂上一個持續(xù)多年的風(fēng)景便是“黨爭”。

新黨與舊黨的爭斗,相互攻訐,你來我往,無休無止,最終將大宋王朝耗到油盡燈枯的地步。

一個普遍的說法,認(rèn)為北宋黨爭起于王安石變法,但或許……慶歷新政才是開頭吧!

沈放的提醒是有道理的,楊浩本人也早就心里有數(shù),與新政官員們保持著距離,不擔(dān)心牽涉到所謂的“朋黨”中。

守舊勢力反撲如此厲害,刀已出鞘,絕不只是見血那么簡單。

不出所料,不死不休!

“朋黨”之說已經(jīng)出現(xiàn),更狠毒的招數(shù)還會遠(yuǎn)嗎?

比如……

“謀逆!”

東京城中,某個深宅大院之中,樞密使夏竦輕聲吐出了兩個字。

聲音不大,但足夠震動。

在座之人不多,但身份都非同小可,要么是朝堂大佬,抑或?qū)㈤T宿老,皆是位高權(quán)重之人,也都對新政最堅定的反對者。

“子喬,此舉會不會……官家對那幾位可是由衷信任,怎會相信他們謀逆?”

“自古以來,帝王對臣子可有絕對信任?不見得真有不臣之心,只要有那個苗頭,有威脅,官家可能就會坐立不安。”

“也是,范希文、韓稚圭竟妄想插手京畿禁軍,想必官家心里也有想法。此事……可以繼續(xù)做點文章?!?

“此事…點到為止吧,讓官家起疑就行了,指望在此事上做謀逆的文章,太難?!?

身為樞密使,夏竦雖然很不滿范仲淹等人插手軍事,但相當(dāng)理智,并無絲毫沖動。

“那么…該當(dāng)如何?”

夏竦淡淡笑道:“謀逆不一定要動兵,也不見得真要有行動,只要表露出一絲跡象就足夠了?!?

“若是官家不信,有用嗎?”

“有道是周公恐懼流言日。”

“沒錯,范希文以君子自居,素來清高,繼續(xù)戀棧權(quán)位,他是想做周公,還是做王莽呢?”

夏竦笑了笑,追問道:“你們覺得,恐懼的只是周公?成王就不擔(dān)憂嗎?”

聽到夏竦這般一說,眾人思咐片刻,深以為然。

謀逆向來是皇家,是朝廷最忌諱的事情,只要有跡象,官家趙禎就不得不重視。

還是那句話,朋黨苗頭不得不抑制,謀逆的苗頭更不可忽視。

何況只要有契機,朝臣們便能大肆渲染,緊抓不放,施加壓力。

哪怕趙禎素來淡定,又豈能無動于衷?

可話雖如此……

“子喬兄,謀逆是大事,若無真憑實據(jù)……”

“明白?!?

夏竦點點頭,沉吟道:“范希文、韓稚圭身上難尋破綻,但是旁人未必那般謹(jǐn)慎……比如石介?!?

眾人心下了然,石介是新政成員,由韓琦舉薦“直集賢院”,權(quán)位不高,但寫了篇文章甚是有名——《慶歷圣德頌》。

這是一篇贊頌慶歷新政,對新政舉措贊譽有加,其中有言盛贊:此盛事也,歌頌吾職,其可已乎!

贊譽的同時,也多有抨擊之詞,直接將夏竦等人指為奸臣。

如此奇恥大辱,夏樞相豈能善罷甘休?

當(dāng)時不動聲色,并非無動于衷,而是隱忍不言,憋著大招,準(zhǔn)備一招致命?。?

夏竦嘴角抽動,低聲道:“聽聞石介給富彥國寫信,曾提到一句話——欲行伊霍之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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