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杞人憂天
- 夢里不知身是客
- 習(xí)秋水
- 2373字
- 2013-11-29 10:04:36
下午上完輔導(dǎo)課,年問乙回到辦公室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座位坐了個面色蒼白的美人,穿著藍(lán)色短搭小風(fēng)衣,齊膝淑女裙,高跟長靴,長發(fā),淡妝,清雅。年問乙正津津有味地打量著這位美人,那素美人起身,點了頭。
“年老師,我是……”
“沈默默的媽媽,是吧?”
素美人點了點頭,輕啟朱唇,梨渦淺笑。“還是叫我何女士吧。”
“啊,你好,何女士。”年問乙伸出手,素美人卻沒有接招,年問乙順勢將手一攤,“請坐!”他自己坐到了對面的座位上。“呃……事情是這樣的……”年問乙搓了搓手,心神莫名地有點慌亂——有一種美叫做“讓人自慚形穢”。年問乙又不自覺地舔了一下門牙,還在。偷瞄一眼自己的衣服,還好,沒穿反。端了端眼鏡,故作鎮(zhèn)定地挺了挺腰。
幾個正閑聊的老師互相遞了眼色,沖這邊投來一瞥羨慕的眼神,看人家那臉蛋,看人家那腰條。同樣是女人,差距咋就這么大呢,這是怎一個羨慕嫉妒恨吶。要說辦公室里的另一位男士,吳前同志,卻淡定得有點夸張,一直在批改作業(yè),本子一開一合,腦袋一低一抬,眼神就一上一下地漂移了。
年問乙把小字幫的事粗略地說了一下,因著自慚形穢,似乎連語言也失了色,有點拘謹(jǐn),有點笨拙。
“這事啊……”何女士舒展了眉毛,身體向后靠了靠,“我知道的,曉耀提過……好像小學(xué)時就有幾個這樣的好朋友……”
“小藥?沈小藥?”年問乙莫名其妙地反問,帶著兒話音,聽這名字真像個超級笑話。
“對,沈曉耀,曾用名。”何女士微微一笑,“名字是他爺爺給起的,孩子大了,非要改名,‘默默’是她自己取的……”
“哦……”年問乙恍然大悟,小字幫主這回名副其實了。但,家長似乎不以為然,他思忖著下一句該說什么,怎么說呢。
何女士盯著年問乙的眼睛,靜靜地等著他說點什么。兩個人僵了三秒鐘,好像空氣在那一刻凝結(jié)了似的。同時凝結(jié)的還有批作業(yè)的吳前,翻作業(yè)本的手僵在空中,眼睛上揚(yáng)20度角,向這邊遞來一個“怎么啦”的眼神。
“那個……我覺得吧……”年問乙推了一下眼鏡,“這幾個孩子走得有點近,而且拉幫結(jié)伙畢竟不是好事……”
“我倒不覺得怎么樣,小孩子嘛,就是貪玩而已。”何女士聲音圓潤,這聲音本身就帶有包容的力量。
“哦,您這樣認(rèn)為呀?”年問乙努了下嘴,似乎也覺得沒什么大不了,“但還有一個問題,這個小字幫里,男生女生攪和在一起,您不怕他們早戀么?”
何女士微微探了探身子,把頭發(fā)向耳后別了別,說:“早戀?您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哦,沒有,沒有!”年問乙的話立即打消何女士的顧慮。
何女士放心似的坐正了,仍舊是靜靜地等,等年問乙的下一句話。
年問乙有點出師不利的感覺,本來是讓家長配合著把小字幫拆了,但看情形這只是一廂情愿,人家家長可沒把這事兒當(dāng)事兒看。算了,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吧。
年問乙十指交握,像下了決定似的,說:“默默媽媽,可能是我杞人憂天,但是,您知道默默在這個群體里充當(dāng)什么角色嗎?”他睜大了眼睛,做了個探問的動作。
何女士皺了一下眉,微微動了一下嘴唇,沒出聲,等著年問乙說下去。
“她居然是幫主!”年問乙事關(guān)重大地吐出這句話時,有點甩出剎手锏的興奮。
何女士居然“撲哧”一下笑了。“我這女兒還真有點黃蓉的范兒呢。”
年問乙苦著臉,瞬間石化了。年問乙又舔起門牙了,他不知說什么。
以年問乙的經(jīng)驗,家長見老師,常會出現(xiàn)兩種情況:一種是合謀,合謀把孩子培養(yǎng)成小白兔一樣溫順的普通人;另一種是敵對,誰動我孩子一個指頭就跟他拼命,如劉當(dāng)家長。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第三種關(guān)系,年問乙不知所措。
這位與眾不同的家長,不僅有攝人的外表,而且有不戰(zhàn)屈人之兵的能力,平時滔滔不絕的年問乙也沒電了。年問乙換個角度想,這個小字幫不見得是壞事,沒準(zhǔn)還是好事呢。
“那,如果您覺得這事無關(guān)緊要,那我也不說什么了!”年問乙雙手一攤,向后坐了坐。
何女士起身,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向年問乙伸出右手。年問乙得了恩賜一般,從座位上彈起來,伸出手握住素美人的指尖。涼的。感情還真是個冷美人。
素美人走了,那幾個看熱鬧的女老師也嘰嘰喳喳地以上廁所的名義尾隨出去了。
辦公室里,吳前牙疼似的哼起歌:我想偷偷望呀望一望她,假裝欣賞欣賞一瓶花……
“年哥,那女的是干嘛的?”吳前有一搭無一搭地問。
“電臺主持人。”剛進(jìn)門的年問乙淡淡地答。
“怪不得呢……”吳前像得了印證一樣,滿意地點點頭,“她主持什么節(jié)目?幾點播?”
年問乙搖了搖頭,不以為然地坐回到座位。
坐在角落里的葛虹從作業(yè)堆里抬起頭來,“你知不知道她是誰啊?”
年問乙搖了搖頭,吳前也搖了搖頭。
“她是當(dāng)代女性頻道‘青青小語’欄目的主持人,這節(jié)目火得不得了。”葛虹吞了口唾沫,臉上洋溢了一絲先知的得意,“重要的不是這些,而是……她是咱新上任的何局長的親妹妹!”
吳前拉長了下巴,用手托了托,恢復(fù)了原樣。他扭頭瞅了瞅年問乙,年問乙的嘴張成“O”形,吃驚。吳前從抽屜里拿了煙盒,走向年問乙。
吳前遞過一根煙:“年哥,受驚了?來,抽一根……”
年問乙回過神,朝葛虹的位置看了一眼,她又埋進(jìn)作業(yè)堆了。年問乙沖吳前擺了擺手,尷尬地笑了:“受精?你才受精呢!”搖了搖頭。
吳前退了兩步,嘿嘿笑了,瞄了一眼葛虹,把煙收回到煙盒,坐回到座位。
“來,葛姐,吃個蘋果吧。”年問乙放葛虹辦公桌上一個紅富士。
葛虹說了句可有可無的“謝謝”后,又埋下了頭。
“來,小吳!”年問乙像丟手榴彈一樣,扔給吳前一個蘋果,在拋物線的另一端,小吳一只手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摁到嘴上就是一口。
“唉,洗洗再吃呀。”年問乙拿著一個蘋果走向飲水機(jī)。
“不用,”吳前吭哧又是一口,“不干不凈吃了沒病。”
“哎喲,嘖嘖,”年問乙扎著嘴,擰著眉,“怎么跟原始人類似的。”年問乙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蘋果,他吃到一半時,吳前把啃得不徹底的蘋果丟向門口的廢紙簍,“準(zhǔn)!”可惜蘋果核兒在簍邊擦過,落到了地上。年問乙瞄了眼那個沒啃干凈的核兒,哼著鼻子說:“浪費!”
年問乙依舊一小口一小口津津有味地吃著,直啃到筋露籽出,一扭一扭地走到垃圾桶前扔進(jìn)去,哈腰撿起吳前的蘋果核兒,搖了搖頭也扔進(jìn)去了。